一上午的课终于结束,到了吃饭的时间。
往常徐辉早已在教室门口等候宋知礼,今天却不见踪影。
于绘晨和宋知礼结伴下楼,楼道里能听见走廊叽叽喳喳的吵闹,男生女生嘻嘻哈哈的笑声,一切如常。
到了食堂,于绘晨明显感觉到学校食堂里少了一批人。她转念一想,离高考还有两天,高三们放假了,人少也理所当然。
她暂时说服了自己。
于绘晨胃口不佳,打了两个素菜,盛半碗饭,问坐对面的宋知礼:“徐辉今天怎么不见人。”
宋知礼耸耸肩,意思是她怎么知道。
于绘晨用筷子戳餐盘里的土豆块,回想昨天的事……
昨天中午,倒是有见到徐辉,和平时一样粘着宋知礼说七说八,宋知礼不大应答。
饭吃到一半,徐辉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照旧谈天论地,没什么可疑处。
于绘晨把土豆块戳成了土豆泥,拌在米饭里。
她心神不宁地想,还是有些许古怪的,徐辉昨天吃完饭就走了,甚至没送宋知礼回宿舍或教室。
当时于绘晨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莫名感到不安。
她扒了两口饭,拿出手机给李煊发了个条消息。
“在干嘛?”
李煊很快回复。
“来医务室。”
于绘晨看见这几个字后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轻轻揉了揉,和宋知礼说了声,顾不上吃最后一口饭,起身出了食堂。
她按着胸口,不敢走太快,怕一不小心得罪阑尾。
医务室?
李煊受伤了?
严重不严重?
马璋……马璋得逞了?
于绘晨脑补出一部恐怖片,马璋把李煊按在砧板上,问身边的小弟想要清蒸还是红烧,李煊任人宰割,在马璋下刀前憋出一句“不要香菜”。
于绘晨被自己吓到了,到了医务室的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那个给她包扎过的医生刚好出来,和她打招呼:“你来看李煊?”
说得好似遗体告别。
于绘晨脸色发青,说话都在颤抖:“他……他怎么样?”
医生眉头紧锁,面色沉重,双手紧握成拳,嗫嚅难言,好像下一秒就要说句“我尽力了”。于绘晨被他的情绪感染,一瞬间以为这里是重症监护室,而不是小小的学校医务室。
“喂。”
沉静又有些模糊的男音打断了医生,“你俩干嘛呢,这么难舍难分?”
于绘晨和医生同时看过去,李煊咬着烟头,靠在门框上,姿态慵懒。
“诶诶诶!”医生酝酿半天的感情就这么被中止,他大声呵斥李煊,“出来出来,快滚出来!别在我屋里抽烟!”
李煊“呿”了声,捻灭烟头,对呆若木鸡的于绘晨说:“傻站着干嘛,进来啊。”
于绘晨看他行动自如,不像是受伤的模样,快步跟上。
屋里有浓浓的药味,床上、椅子上坐着几个人,于绘晨进去时他们正在复盘早上的打斗。
“马璋那伙人太阴险,哪里都敢打,要不是我动作快,就要断子绝……哎,煊哥,这是?”那人疑惑地看着于绘晨。
于绘晨穿着一整套干干净净的校服,头发用黑色小皮筋扎了起来,像个兔尾巴,有一撮太短,她拿发夹固定住,仍有几根不安分的发丝跳了出来。
她皮肤白净,素唇是淡淡的粉色,看上去是个不谙世事的好学生。
李煊简单介绍:“于绘晨。”
“你们好。”于绘晨礼貌问好。
没说关系,没有称谓,李煊带这么个女生来众人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新嫂子,个个友好地问候,心里想的却是李煊什么时候喜欢这类型的了,李煊从来不主动介绍女朋友的,都是那群人赶着介绍自己。
彭志钧忽然指着于绘晨说道:“我见过你!你还问我借钱了。”
于绘晨尴尬地说:“意外,那是迫不得已。”
众人:这是什么新套路?
彭志钧又说:“咦,上次和马璋那几个走狗打架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
“哦!我想起来了,煊哥还帮了她!”
“我怎么不记得?”
“你那次不在。”
于绘晨更尴尬了。
彭志钧看向于绘晨的眼神带了考究,他有种不好的猜想:“煊哥,有没有可能,是她……”
“什么意思?”旁边有人问。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去堵马璋,他怎么会有准备,还叫了十几个人反围堵我们,要说没有内鬼,我都不信!”
“那跟嫂……她有什么关系?”
彭志钧从头到脚扫视于绘晨,说出自己的猜测:“你很可疑。搭讪我和煊哥不说,你怎么会被马璋的人缠上,又用了什么方法让煊哥带我们这么多人去救你……”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马璋的人,也是你给马璋通风报信。”
众人面面相觑,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于绘晨。
于绘晨一下子成了靶心,她怔了几秒,偷瞄李煊,李煊在门边吹风,背对着众人。
于绘晨神情严肃,对彭志钧说:“哥们儿,你想得有点多。我要这么有能耐,至于给马璋卖命?。”
李煊噗嗤地笑出声,扭头对于绘晨说:“嗯,所以只能委屈你替我卖命了。”
于绘晨:“……”
彭志钧诡辩道:“煊哥,她那句话不就是承认了她是马璋的人……”
于绘晨真想替他的语文老师解剖他的头颅,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李煊站直了身,语调平淡:“我信她。”
李煊发话,众人不敢异议,彭志钧无条件弃票。
见到人没事,于绘晨准备回教室了,李煊送她。
“你们今天和马璋……”
李煊凉凉道:“能别提他了吗?”
于绘晨暗想这位爷和马璋新仇旧仇加起来数也数不清,必然是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的,她闭了嘴。
正午出了点太阳,地面虽还湿漉漉的,吹来的风却暖烘烘的。
李煊是新换的衣服,于绘晨又闻到了洗衣服的香味,她深吸一下,鼻子有点发痒。
“喂。”于绘晨戳戳他。
李煊懒洋洋地“嗯”了下,是第二声,音调上扬。
“我可没说要替你卖命嗷。”
“嗯。”这次是第四声。
于绘晨干巴巴地补充:“也不卖身……”
李煊吊着眼梢,唇角染上笑意,“你想什么呢。”
“行了,就到这了。”
于绘晨鼻子更痒了,怕自己被美色诱惑,留下这句话一溜烟跑了。
*
六月五日,全校放假,寝室也不允许住人,于绘晨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她家在本地,车子一路停停走走,半小时也就到了。
于绘晨背了个书包,找出钥匙开门。
在厨房忙碌的黄佩惊讶地看着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挤出笑容:“晨晨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
她故意说得大声,房间里的于海听到后出去了,见于绘晨不吭声,指着她道:“你黄姨和你说话呢,招呼都不打?”
于绘晨站在玄关处换鞋,隐在暗处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再抬头,她漠然道:“黄姨好。”
黄佩捣弄着锅里的菜,对于海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凶什么,晨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多做几个菜。”
“都高二了,还小孩子呢,你呀,别老替她说话。”
于绘晨无视他们径直回房间,她前脚刚开门,黄佩后脚就跟进来了。
这个房间和两个月前她住时大不相同,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有成箱的婴儿用品,废弃的纸箱,堆叠得无处下脚。
“晨晨……”
于绘晨盯着黄佩,那是一张保养得很好的脸,她比于海小了八岁,容貌靓丽,不然于海也不会出轨于她。
“你干的?”于绘晨没有指责,亦不是质问,平静的不像是房间的主人。
黄佩心虚地笑,“这不是给你弟弟买的东西太多了,我们那房间也放不下了,你好几个月不回来……”后面的话黄佩没再说下去。
于绘晨家中有四个房间,一个主卧,一个次卧,一间书房,还有一间小一点的现在被当做婴儿房,再怎么“放不下”,也轮不到塞满于绘晨的房间。
于绘晨深呼吸,笑得比她还假:“没事的,黄姨。”
“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了,那太麻烦了。”
黄佩讷讷退出去,过了几分钟,于海迈着大步来向于绘晨兴师问罪。
“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人未到,暴声先至。
于绘晨挪开一堆重物,腾出条能走的道,蹲在地上抬眼看她爸。
于海的话停住,瞪着眼珠瞧这些小山似的箱子,显然他事先也不知道于绘晨的房间成了杂货间。
他收了怒气,无力地搬起纸箱,说:“我来吧。”
两人花了十分钟清理完房间,小山一部分被搬到婴儿房,一部分放在书房。
黄佩满不情愿,说太挤了空气都进不来,对孩子不好。
于绘晨背着她翻个白眼。
晚饭一家子齐聚,吃得“其乐融融”。
于梓睿两岁多,会说些咿咿呀呀地话,哄得于海鱼尾纹都出来了。
“明年小睿就上幼儿园了,我可真不放心啊。”黄佩边给于梓睿喂饭边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幼儿园离咱家就十分钟,到时候我有空,还能接他放学。”
黄佩:“你说那个海星幼儿园啊……那个条件设施,环境什么的都不行,把小睿送进去我更操心了。”
于海:“晨晨就是在那上的幼儿园,也没出什么问题,你啊就是想得太多。”
黄佩看眼于绘晨,然后说起几个私立的幼儿园,价格昂贵些,但教出多少多少神童,谁谁谁家就把孩子送进去了,现在能认识26个字母呢。
于绘晨没参与他们的谈话,于梓睿读什么幼儿园,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第一个吃完,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