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绘晨没心思吃面了，她夹起一根面条，端详了半天也没入口。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于绘晨心生一计。
她现在的确不是在状态的模样，但李煊就坐在她旁边那桌了，谁知下一次偶遇会是什么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待人。
于绘晨抽张纸巾擦擦嘴，半起身摸摸口袋，动作一下停住，她着急地看了看桌上和地下，难以置信地再次摸了摸裤兜。
然后傻傻地重新坐下。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于绘晨还有空偷瞄了眼李煊那桌，他们似乎没有往自己这看。
于绘晨局促地起来，慢慢走到李煊那桌，没有对着李煊，而是对着另一男生，难为情地说：“那个，你好，请问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我，我刚吃完面，就发现我钱不见了。”于绘晨窘迫地说，“真的，我不是骗子，肯定会还你的。”
“多少钱？”彭志钧问是这么问的，眼神却在和李煊交流。
最近高三那帮人事太多，搞得他紧张兮兮的，看见于绘晨脸上的伤更认为她可疑。
“八块。”于绘晨露出欣喜的笑容，“谢谢你们。”
彭志钧心说，老子说借你钱了吗？
他刚要再问点什么，老板端来热腾腾的牛肉面，食物的香气打断了他的思路。
“来，你的不要香菜。”又来一碗。
于绘晨站在一边有点尴尬，非常怕老板多嘴问她话，然后热心地来句“亲亲赊账也可以哦”。
彭志钧没回话，搞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她要为这次计划宣告失败时，李煊开口了。
“八块是吧，一会儿我帮你一起付了。”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是惯有的冷淡。
李煊果然没认出她。
彭志钧夹面的筷子停顿了下，低声说：“煊哥，她说不定是那边的人。”
李煊笑了下，没说什么。
于绘晨假装没看见他们暗暗的互动，两眼泛泪光，感激地对李煊说：“太谢谢你了，我，我是十六中的，你是哪个学校的，你是学生吗？你告诉我地址，我肯定还你。”
彭志钧：“不用还了。”
于绘晨心想有你什么事，“不行，一定要还的，哪有借钱不还的道理。要是方便的话，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明天，哦不，下午就还你。”
说到“联系方式”时彭志钧脸都黑了，更感到于绘晨的不怀好意、没安好心。
“不用还。”这次是李煊说的，他扫了眼于绘晨红肿的脸，淡淡说：“就当我请你了。”
李煊发话，于绘晨有点害怕，没敢接着胡说八道，嘴里道了好些声“谢谢”，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荔枝糖，讷讷对他说：“那我请你吃糖。”
说完便没理由再待了，她戴上口罩，走出了面馆。
正午阳光很好，天气晴朗，街道空旷，车和行人都不多，她与微风为伴。
她自认高明之处，是没有问李煊，而问了彭志钧。试想下两个男生同行，一个被搭讪了，那另一个必然心情复杂。总的来说依旧没什么进展，最多小刷了点存在感，但省了一顿饭钱，还算不亏。
戏码太老，于绘晨自己都要发笑，得亏李煊没把她一脚踹出去。
回到宿舍，于绘晨闻到一股泡面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宋知礼在学习，见于绘晨进来她赶忙去开窗散味。
周末食堂没开，她图方便就煮了泡面。
于绘晨没介意：“没事，挺香的。”
她开了衣柜拿药，搬着自己的椅子到宋知礼那，“一起。”
今天没有那么疼了，她看着宋知礼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突然有些好奇，问：“你为什么来这个学校？”
宋知礼不语。
“钱？”
宋知礼点头。
于绘晨有点懊恼，自己不该问的。
宋知礼是个非常清高骄傲的人，于绘晨从她的吃穿用度能看得出她家庭条件不太好，但她的精神世界比其他人都要富裕。
于绘晨想，宋知礼要是做官，绝对是清廉公正的好官，她又想，宋知礼若是去了古代，恐怕是个宁愿饿死也不肯向地痞低头的穷书生。
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么一想，十六中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宋知礼很坦然地承认了，于绘晨为自己的多话感到羞愧。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吗？”作为补偿，于绘晨自揭伤疤，“我爸妈都出轨了。”
“现在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法律把我判给了我爸，但我不可能接受这个新家庭。”
宋知礼怔住了。
于绘晨平静地继续说：“去年，我爸有了个儿子，他们都很高兴，只有我不高兴，谁又在乎我的感受呢。”
“有次我看见那个小孩，甚至想一把掐死，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也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懂。”
说到这，于绘晨有些羡慕：“什么都不懂可真好。”
宋知礼问：“所以你就来了十六中？”
“是啊，我在表达我的抗议。”
“那太傻了。”
于绘晨苦涩道：“是有点傻。”
“不过这几年起码不用靠着我爸的钱生活了，如果高考发挥正常的话，大学学费我也能自己负担，我想早一点摆脱他们。”于绘晨眼睛有些湿润，“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宋知礼没有资格去劝阻于绘晨，但作为她的同学、室友，宋知礼还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
“绘晨，我不知道这么算起来，我们谁更加幸运，谁更加不幸。你总不可能真的和你爸爸断绝父女关系，未来……”
“别说了……”于绘晨打断了宋知礼的话，“我都懂。但他有他的生活，我也可以有我的选择。”
于绘晨明白宋知礼的意思，她其实看得比谁都清楚，她难受且矛盾。
泡面味还没散全，空气里仍飘浮着香料的气味。阳光照在阳台晾晒的校服上，企图留下一点温暖。
两人沉默了会，于绘晨看到自己书桌上的桶装泡面，率先打破寂静，“不说这些了，你有没有想去的大学？”
宋知礼说：“我还没想这些，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多考一点分数。”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
宋知礼想了想，“应该还会是南边吧，太冷了我适应不了。”
于绘晨：“挺好的，我们一起考出去。”
她没和宋知礼提自己有关李煊的想法，宋知礼心里只有学习，比她能忍能扛，然而于绘晨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
翌日，袁娜和赵静语返校，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进来。
四人寝室分成了两个小团体，于绘晨无意抱团，宋知礼是单纯不想同她们社交浪费时间。
她俩的话题永远围绕着学校的风云人物。
“高三13班那几个最近好像一直在挑拨李煊他们。”
“你怎么知道？”
赵静语眨眨眼：“我听孟宣雅她们说的。”
“你还认识孟宣雅？”
“上次偶遇到，我就和她聊了几句，就认识了。”赵静语挺了挺胸，“毕竟在这个学校，多认识几个人没有什么坏处，下次你和我一起。”
“好啊，我还没见过她呢。”
“这几天不行，你也知道孟宣雅表白被李煊拒绝了，心情不太好。”
“没事，美女值得等待。”袁娜压低了声音，“我怎么听说，要重新在001办那活动啊？”
赵静语跟着降低音量：“而且这次孟宣雅没参加。”
坐在床上看书的于绘晨拿了支笔卡在没看完的那页，下床去了洗手间。她与镜中的人对望，脸上被打的痕迹还在，身上伤口还没愈合，她扯了扯嘴角，洗了手出去。
袁娜和赵静语聊天的中心变成了期中考。
于绘晨没兴趣听，翻开书继续看。
周一，期中考试的分数出来了。宋知礼第一，于绘晨第六，袁娜二十，赵静语二十八。
十六中的排名一向都没什么参考性，除了前三十的竞争激烈些，靠后的全是清一色不到三位数的成绩。
按照十六中以往的高考结果来看，前五才有可能上重本，于绘晨刚好卡在了门外，这也怪不得她，高二以来各种鸡飞狗跳的事都找上了她。
于绘晨不气馁，甚至主动找上了鸡飞狗跳的事。
某个课间，她找到袁娜问了001的活动。
袁娜惊讶写在脸上，“你问这个干嘛？”
于绘晨笑了笑说：“你和赵静语不是提过吗，我还挺想了解了解。在自己班这么久，还不知道学校里别的事呢。”
袁娜向于绘晨说了一遍，都是赵静语和她在宿舍说过的，于绘晨耐着心思又听了一遍。
“她们不上课吗？”于绘晨问。
袁娜说：“她们还上什么课，哦，好像也有几个学习的，就高一希望班的两三个人吧。”
“希望班……那不耽误学习？”
“也不至于吧，说是什么party，其实算起来也就是个校园活动啦。”袁娜拨了下刘海，“而且是在晚上，她们也不用逃课。”
“哪天？”于绘晨直接问了。
“周五吧。”袁娜说，“你问这么清楚，不会是想去吧？”
这几天于绘晨和宋知礼以风寒感冒为由头，带着口罩上课，她俩成绩好，老师自然体谅。
戴口罩并不舒服，尤其边角处恰好蹭着于绘晨的伤处，又痒又痛。
她说：“不是说校园活动么，我也想融入集体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