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绘晨一星期没见李煊，听李煊说这个局里都是十五中、十七中有头有脸的人，她化了极精致的妆，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
李煊虽没细说什么，她断不能让他失了面子。
这次聚会依旧是在吉海园。
于绘晨纳闷，吉海园是这伙人的根据地吗，满打满算她已经是第三回来这了。
李煊原想来接她，于绘晨怕他麻烦，约定在门口碰面。
于绘晨时间观念强，从不喜欢迟到，因为是李煊，她还早到了十分钟。
谁知李煊更早，于绘晨远远走来就看到他靠在一棵行道树上乘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见脚步声靠近，李煊抬头，唇角不自觉扬起，站直身对于绘晨打了个招呼。
于绘晨穿着一条湖蓝碎花连衣裙，清新得好似碧海神女，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在阳光下呈栗色，温柔得不像样。
于绘晨微微讶异，问李煊：“你在等我吗？”
李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反问道：“不然呢？”
“噢噢。”于绘晨偷瞄他一眼，“他们呢？都到了吗？”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煊说着便迈步往里走，于绘晨看到他的背后连忙叫住他：“等下，等下。”
李煊疑惑地转头。
“你衣服脏了。”于绘晨上前拍着他的背，后背的衣服有不少木屑和灰尘，许是他在行道树上沾上的。
于绘晨仔仔细细地将脏东西拂去，李煊站定任她摆弄。
于绘晨拍着拍着有些心猿意马，李煊比她高一个头多，背很宽厚，但她知道他的腰有多么紧窄劲瘦。思及此，于绘晨的脸瞬间滚烫，还好李煊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到，她默默移开视线。
往上，李煊的头发也变长了，他剪了个时下最流行的狼尾，光一个背影拍下来就够登上网络素人帅哥排行榜了。
“还没好？”李煊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于绘晨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语调平静，道：“好了好了。”
李煊回身，笑着调侃说：“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我背上绣花呢。”
于绘晨心虚地转移话题：“快进去吧，等下迟到了。”
“迟就迟了呗。”
他们还能怎么样。
于绘晨无奈，主动挽着他的胳膊，随意奉承说：“嗯嗯，你最厉害了。”
李煊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双娇软的手，不禁轻轻一笑，挑眉道：“阴阳谁呢，走了。”
于绘晨跟上，问他：“这回我要干什么不？”
李煊歪头看她，忽然低声道：“你负责好看就行了。”
他本来不想让于绘晨参与进来，因着她那句“如果有需要我的，请你一定不要放过我哦”，李煊便很想见到她。
于绘晨听他来了这么句好不正经的话，顿时放松下来，管他什么十五中，十七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吉海园最深处的包厢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沙发座上坐了几个，点歌台前站了几个。
于绘晨一进门最先看到的是摆在地上的三箱啤酒，她没来得及细想什么，被从沙发上跳起的人拦住去路。
“哎！这位美女我见过！”那人两眼放光，色眯眯地摸着下巴，兴奋得甚至无视了一旁的李煊。
“得了吧，来个妹子你都说认识。”里头有人调侃。
那人目光太过直白粘腻，还略带猥琐，于绘晨心中不适，嘴上没说什么，身体不自觉往李煊的方向靠拢。
李煊在和魏方说话，感觉到于绘晨的小动作，轻描淡写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人仿佛现在才看到李煊，警觉地后退一步，摸着头喃喃道：“是李煊的马子啊，那我想起来了。”
记性好如于绘晨也想起了这人，是在她第一次扮演李煊女伴时遇到的，叫什么……
“嘿嘿，小姐姐你别介意啊，我们之前见过的，我叫邹俊，你还记得吗？”邹俊露出他那口大黄牙，讨好地对于绘晨说。
于绘晨与他拉开距离，礼貌又疏离地回：“嗯，你好。”
李煊闻言虚搂过于绘晨的腰身，在她耳畔低语道：“别理他。”说罢接着和魏魏方聊夏玮的事情。
于绘晨感到耳边一热，有气流缓缓经过，微仰头看李煊一本正经的模样，这股热蔓延到了脸颊，化作烂漫的红晕。
魏方有些羡慕地看着于绘晨和李煊的小动作，招手去唤不远处的女生。
于绘晨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她坐在离他们两步远的沙发上，样貌精致，穿着白色的娃娃领连衣裙，像邻家的妹妹。
按道理来说，邹俊那几个男生必定会与她搭讪讲话，事实却是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无人上前打搅。
这下于绘晨明了了。
魏方的人，邹俊同是十五中的，肯定不想惹他不快。
女生坐得乖巧拘束，背打得很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好像不是在娱乐场所，而是在学校的教室里。
见魏方向她招手，小鹿般的眼睛无措地连眨了几次，双手不停顺了顺裙子上的褶皱，迟疑许久才慢吞吞起身。
她动作很慢，魏方没有丝毫不耐，静静地微笑等待。
女生走到了魏方身边，低着头盯着脚尖，不敢与人对视。魏方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对李煊和于绘晨抱歉地解释：“她有点怕生。”
于绘晨被这个女生吸引，她身上有种和自己曾经很相似的气质，
魏方和李煊交换了下眼神，李煊了然，搭在于绘晨腰上的手故意收紧。
于绘晨瞪他一眼，李煊往那女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于绘晨恍然理解。
三人默不作声地演哑剧，女生并不知情。
于绘晨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微微俯身，和低着头的女生平视，轻柔浅笑道：“你好啊，我叫于绘晨，你叫什么？”
女生听到这个和善的声音，抬眸看见笑靥明媚的于绘晨，也许是同为女性，也许是于绘晨毫无攻击力且亲和力爆表，她嘴角扬起极小的幅度，习惯性看了眼魏方，魏方用温柔目光无声地鼓励，她启唇轻声回答：“我叫黄云糯。”
“黄云糯。”于绘晨默念这个名字，展颜道：“那我叫你糯糯可以吗？”
黄云糯玻璃弹珠般好看的眸子微微张大，惊讶地对于绘晨说：“可以啊，我妈妈就这么叫我的。”
“真的吗？”于绘晨自来熟地说：“你叫我绘晨，晨晨都行，我看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你读高几了？”
黄云糯很少和人说话，在认识魏方之前，更多时候那些陌生的、熟悉的同性只会对她产生敌意，对她进行言语或身体上的暴力，而异性会利用他们天生身体机能的强大占取她的便宜。
魏方以往也会带她来一些类似的场所，她通常将沉默进行到底，也有女生会来与她攀谈，大多眼神精明，不怀好意，黄云糯很清楚，她们是冲着自己身边这人来的而已。
可于绘晨给她的感觉不同，黄云糯本性敏感，能精准捕捉周围人的感情以及情绪变化。
她能感受到于绘晨的真诚，于是她暂时放下了戒备，轻轻道：“我读高二。”
“是吗？那我大你一级，算你半个学姐了，不过你叫我名字就行，哈哈我不喜欢被人叫姐姐。”于绘晨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皮，走得离黄云糯越来越近，胳膊被李煊拽回去半分，她回头看他。
李煊含笑同她对视，无辜地捏捏她的胳膊，暗示她别乱攀亲戚。
于绘晨还想说点什么，此时赵坤鹏推门进来了。
明明是赵坤鹏攒的局，他却最后一个到。这架子摆得够大，于绘晨暗自吐槽。
赵坤鹏长得黑黑壮壮，嗓门很大，一进来便吆喝了几句，本来吵闹的包厢顿时静了。
他体型魁梧，身上还挂着个妖娆的女人。
没错，是挂着。
那女人着装暴露，几乎贴着赵坤鹏的粗壮的手臂，整个人半靠在他身上。
“都坐，都坐啊。”赵坤鹏很是高兴，嗓音更加浑重，他招呼众人坐下，“先给大家道个歉，有点事耽搁了，来晚了。”
他从酒箱中拿出一瓶啤酒，用牙生撬开瓶盖，高举起来，乐呵呵地说：“来，我先自罚一瓶，当做赔罪，久等了大家。”
语毕他颇为豪迈地对瓶吹，喝法生猛，速度极快，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于绘晨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十七中的老大是这个画风的。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瓶酒已经被他喝了个干净，他用手背胡乱擦擦嘴角，首先走到李煊面前。
李煊和赵坤鹏仅见过几次，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对他的事迹皆有所耳闻。赵坤鹏好酒，为人忠厚仗义，在十七中混得很开，有一个特殊职业的固定女友。
“李煊。”赵坤鹏伸出厚实的手掌，“终于有机会能和你认识认识了。”
李煊淡笑，神态自若，亦伸手同赵坤鹏相握，“久仰。”
于绘晨紧紧盯住他们交叠的双手，以为会是一场力气的较量，谁知两人很快抽回手，默契地都没有想比较的意思。
赵坤鹏咧嘴拍着李煊的肩，“听说你在马璋毕业前送了他一份大礼，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马璋那狗东西可没给我们十七中好脸色看过。”
李煊也笑，“是马璋嚣张过头了，我只是顺天意，尽人事。”
“顺天意，尽人事。”赵坤鹏很是喜欢李煊这个说法，止不住投去赞叹的眼神，“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赵坤鹏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与李煊说完，赵坤鹏又去和魏方寒暄，再是邹俊等几个小角色，总之到场的所有人他都问候了一遍。
几番谈论后，于绘晨得知赵坤鹏身边那个女人叫做莺莺，熟悉的人称呼她一声莺莺姐。
吕莺察觉于绘晨若有若无的打量，和赵坤鹏耳语几句，端起酒杯扭着水蛇腰莲步轻移至于绘晨跟前，笑意盈盈道：“妹妹，第一次见面，我敬你一杯。”
声音软媚娇酥，即便于绘晨是女生听了也红脸，于绘晨轻掩上鼻子，生怕一不留神流出鼻血。
她倒上半杯酒，俏皮地说：“莺莺姐，我酒量不好，就喝这么多了，你不要介意啊。”
“没事。”吕莺莞尔，不忘拉上安静的黄云糯，“这位妹妹好可爱，姐姐也敬你一杯。”
黄云糯一听点到自己，惊慌地攥起裙角，抿了抿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方见状正要替她解围，于绘晨先一步开口，“莺莺姐，糯糯不会喝酒，这样吧。”她将原先的半杯酒倒满，“我陪你喝，只不过我要是醉了怕莺莺姐看我笑话。”
泡沫快要溢出酒杯，于绘晨拿不稳，一双有力的手接过她的杯子，是李煊。
“喝不了别逞强。”李煊面无表情道。
“哇，你别太小看我了。”于绘晨故作跳脚，抢回酒杯，仰头喝了大半。
吕莺也喝完一大杯，杏眼瞅了瞅李煊，赞于绘晨道：“就是呢，别小看妹妹咯。”
“一直没跟你说，我酒量还行的。”于绘晨悄悄在李煊耳边说话，语气得意极了。
李煊并不言语，把她杯中剩余的一点酒喝尽，目光流连在于绘晨身上，千回百转。
她的嘴唇微微翘起，带点小骄傲，上面泛着晶莹的水光，诱人得好似带汁的草莓布丁。
一双眼睛极亮，如星河熠熠生辉，上面化了浅浅一层眼影，弯弯的双眼皮缀着细碎的闪片，像那夜的晚风，像那天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