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会云她们交了班,正巧是姜璟午睡方醒时,宋会云跟着蒲香入了屏风后伺候姜璟起身。蒲香蹲下给姜璟套鞋子,宋会云也跟着蹲下,学着蒲香的动作。姜璟穿过鞋子,站起身,穿过半臂和袴,蒲香便拿来月白色圆领外袍抻开,宋会云连忙扯住一边衣袖,和蒲香一起伺候姜璟穿衣。
蒲香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腰带,宋会云只好往前一步给姜璟系扣子,姜璟站直了身子,宋会云只好踮脚靠过去才能扣上外领纽。靠得近了才闻到姜璟身上若有若无的荷花香气,煞是好闻。
系好纽扣,蒲香便半蹲着题姜璟系腰带,姜璟清了清嗓子:“不必带幞头了,用白玉冠替朕束发即可。”
六月暑热,幞头罩在头上难免闷热,倒不如用发冠一并束发,清爽利落。春萝洗净了手,开始为姜璟束发,姑娘家为了滋养秀发和发髻整齐会抹上发油,用量不少,男子也会适量使用一些发油,戴幞头时尚可免了这一道工序,用发冠时为保美观,还是要用上些许。
春萝戴好发冠,又用手点了点装在玉罐子里的发油,点在掌心中双手揉搓,揉搓均匀后轻轻地抚过头发,把零星碎发一并梳拢干净。洁面净手的水已经打好,宋会云依照春萝的交代,先往水中滴了几滴用花卉提纯的香露,用手轻轻拌匀后再拿来天蚕绸布的帕子浸润透,轻轻拧干帕子,递给姜璟。
等伺候过姜璟起身,便一群人跟着姜璟去到承天殿中,姜璟时常召集大臣到承天殿中商讨国事。今日姜璟到得还算早,只听侍卫提到“沈大人已在殿中。”不过宋会云不清楚“沈大人”是谁,也就并不上心关注。
姜璟商讨国事时不喜让人贴身伺候,故而她们一群人都留在了殿外。伺候茶水的墨竹去煮茶,剩下宋会云一人,李汀便靠了过来。
“好险没睡死过去,差点误了今日的当值,你是不是存心灌我的酒?”李汀昨夜醉得几近昏迷,还是早间被尿意憋醒的,否则就真错过当值了。
宋会云面不红心不跳:“公公说的哪里话,我分明是感激公公,才让公公多喝了些,昨夜敬给公公的酒,我可是一杯都没落下。”
李汀也不是真的来找她问罪,权当闲聊:“真是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小姑娘有这么好的酒量,你柳儿姐早早的就醉倒了,你还能同我喝上这许多。”
宋会云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随了谁,不敢放大话说千杯不醉,但同她喝过酒的还没有能把她喝醉的,她捂着嘴轻笑:“我也讲不清楚呢!”
说话间墨竹已经端着煮好的茶回来了,李汀接过茶水,亲自到殿中伺候茶水。
墨竹替李汀掩上门,好奇地开口:“云儿妹妹和李公公是旧识?”
宋会云摇了摇头:“我哪里能和李公公搭上关系,都是李公公心善,看我和柳儿姐都是粗鄙的人,怕我们得罪贵人,才多看顾几分。”
“原来是这样。”墨竹回头看了看掩着的雕花木门,“李公公确实是心善,好讲话些,若是我们有了错处,他也常替我们遮掩一二。”
说到这儿宋会云就头疼,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这具身体命里犯冲,一个月就伤了两次手,只希望以后不要再让这双手受那么多的罪了。
宋会云是不知道殿中情况如何,只是她们一直守在外面无聊得很,直到酉时一刻,承天殿的门才被推开。领头的是个发须花白的长者,一身紫色圆领袍衫,衫袍上都是暗纹,宋会云看得并不真切。不过长者穿的是常服,并不能依据袍衫上的花样辨认身份。
宋会云本就是闺阁女子,认不出老者的身份也是正常,不过让宋会云惊讶的是竟然是姜璟亲自搀扶着老者送出门外。
那么老者的身份并不难以猜测,应该就是当朝宰相。姜璟的身后两人身着绯色圆领袍衫,一人约莫四十来岁,一人只有二十来岁,俊朗非凡。姜璟和年轻男子非常恭敬地送走了紫袍老者,绯服官员同姜璟作揖告退。
宋会云原本以为俊朗青年也要同姜璟作揖告退,谁知他却与姜璟并肩而行,一同往明华宫去。
墨竹用手肘捅了捅宋会云,低声提醒:“别发愣了,快走。”
或许是年轻男子留下与姜璟一同用膳的缘故,今夜的饭菜比昨夜还要多添了三个菜,姜璟与年轻男子净过手后便坐下用饭。原本伺候用饭只温兰一人,不过今日多了一人,宋会云很乖觉地站到了年轻男子身边。
姜璟抬头看了宋会云一眼,面无表情也并没有说话,反倒引得年轻男子也侧过头来看,只一眼就有些出神,很快便转回头面向姜璟:“今夜的饭菜都是往常吃惯了的,不过这个婢子倒是面生,还是叫温兰给我布菜吧。”
宋会云觉得这人说话未免僭越了些,悄悄观察姜璟的脸色,发现姜璟面上没什么波动,轻轻点头:“好。”
宋会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站到了姜璟身边,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是什么身份,姜璟非但不顾君臣之别同桌而食,而且听他所言,他常与姜璟同食。
沈弗嘴角勾了一抹笑,看着宋会云给姜璟布菜,心中已然明白这就是令好友不得安眠的小丫头。今日丞相与礼部尚书未到之时,姜璟迟疑地将近日发生的事同他讲了一番。
“她虽然与宋姑娘长得有五分相似,不过我从来不曾有这种念头,可是那一日我写的分明是我后写的如梦令,等我回来,却是与她同作的那一首。许尤说过。她爱抄书,也能仿写,你说……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她回来了?”
沈弗说不好是不是真有借尸还魂这样的奇事,不过多年老友,看着姜璟伤心自苦,心里也是十分地不好受,左右就当有个念想,没必要把话都说绝。
“说不定真是她回来了,或许她也同样挂念着你。”
姜璟有些颓然:“真的会是她吗?”
“自安?”姜璟见沈弗迟迟不动筷,仿佛在思虑些什么。
“无事,用膳吧。”沈弗笑着摇摇头,再狡猾的狐狸都有露出尾巴的一天,是与不是自有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