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觉得姜瑛是真的疯了，也不想跟他再多争辩，纵使天下所指，姜瑛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多费口舌也无用。
姜文若从姜璟身后艰难起身，一手死死地抓着姜璟手臂，一手扶着自己后腰，声音颤抖都质问姜瑛：“你当真置天下百姓不顾，任由疫病肆虐，只为了取阿璟性命？”
姜瑛死死地盯着姜璟，神情狠毒，甚至面部都有些扭曲：“他该死！他一个贱婢的孩子，怎么敢同朕争？只是朕听说命越贱的人命也越硬，果然是这样，疫病都没能要了他的命，那些人真没用。”
姜文若听罢，死死地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泪痕，温柔的声音里全是决绝：“我本想着我们之间都是家事，本是我们理亏，欠了柳娘娘一条命，我就是豁出去，面子尊严什么的都扔一边，我也要保下你。哪怕从此以后你断了手脚，终生监禁，只要有个人我都愿意。”
“可你拿天下百姓做赌注，你疯了吗？自古以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要我们姜氏一族百年基业都毁在你手上吗？君王要做天下人的君王，不能做自我的君王，我留不得你了，阿璟留不得你了，这个王朝亦留不得你了。”
姜文若睁开眼看着自己呵护大的弟弟，心中满是悲痛：“你自己了断罢，我求阿璟给你留个身后名声，你的子女也不能再以公主皇子的身份留着了，我……”
说到这儿，姜文若又去看姜璟的脸色，她知道姜璟敬重自己，可是俗话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若留下年幼的子侄，姜璟又会怎么想？他会留下这个隐患吗？
姜璟点点头，示意姜文若继续说下去，姜文若深吸了一口气：“我会给他们安排季家远房的身份，别的不说，衣食无忧我还是能保证的。”
姜瑛向前走了两步，姜璟立刻往前挡在姜文若身前，警惕地看着姜瑛。
姜瑛又笑了，这一次反而露出几分天真来，他看着姜文若，轻声问她：“所以阿姐要为了他送我去死吗？你以为这样做，用我的性命当垫脚石去攀附他，以后就能享受荣华富贵？我是外祖家扶上这个位置的，他一上位必定对外祖家动手，你又能看着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下狱斩杀？你是我的亲姐姐，是嫡长公主，你身上流着母亲的血，你又能独善其身？”
姜瑛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伸手向上指：“母亲临终前嘱咐你，千万照顾好我，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母亲，你看到了吗！她为了这个贱种，要亲自断送她亲弟弟的性命。”
姜璟不忍心看姜文若身怀大肚还要被这样攻讦指责，侧身低声道：“皇姐，这儿的事就让我来解决吧，你腹中这个小的胎像并不算好，我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你就在偏殿稍作休息。”
姜璟朝门外朗声道：“湘水，去太医院请张院正到偏殿候着，给华昭公主看诊。”
姜文若抓着姜璟手臂的手松了松劲，从小姜瑛就跋扈些，尤其厌恶姜璟，总觉得姜璟的母妃是个低贱的婢女，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跟自己和母后抢夺父皇的关注。姜瑛一对上姜璟便如针尖对麦芒，非要逼得姜璟无路可退四处碰壁才肯稍稍松手。
姜文若只觉得心口疼得发紧，她作为长女，爱护弟妹是她该做的，即便想要一碗水端平，可终归是人有亲疏，她心里始终是偏疼姜瑛多一些。她再怎么照看姜璟，也抹不去姜瑛同母后做过的错事，她无法制止他们，也不可能与他们割裂，她虽然出手救过姜璟和姜琏，可算起来，她何尝不是帮凶？
可如今，亲弟弟句句指责，全然不管她的苦心，也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非要用染了血的字字句句把她的心捅穿才算完。
姜文若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心神动荡，腹痛不已，瞬间就要往下摔去，姜璟立刻回身抱住她。
姜瑛抓住这个机会，抽出藏在袖中的短柄匕首朝姜璟冲过去：“去死吧！跟我一起下地狱吧！什么荣华富贵九五至尊也是你能肖想的吗！”
姜璟怀抱着姜文若连退三步，一时间也无法反击，只好右手从姜文若的背后穿过托着她，左手反手去挡那一刀，立刻就被姜瑛狠狠的划了一道。姜瑛见一击不成，又举起匕首就要再来一刀，姜文若狠狠心，两只手抵住姜璟的胸膛，用力一推，二人立刻分开，姜文若背朝下重重地摔下去，便再不能动弹。
姜璟又气又急，一时间没有防备，真叫姜文若把他推开，此刻便立即向前两步，右手从下往上狠狠一提，左手从姜瑛的手肘处往下扯，瞬间就把匕首抢了过来。从前姜瑛骑射便不如姜璟，登基后更是耽于享乐，只瞬息之间就被姜璟将情势逆转。
姜璟右手换过匕首，往姜瑛心口狠狠一扎，姜瑛还想要挣扎，却没了力气，瞬间倒了下去，死也不肯闭眼，仍旧盯着姜璟。
姜璟来不及管姜瑛，双膝跪下扑过去查看姜文若的情况，立刻就要把她打横抱起来去偏殿，姜文若却拉着他的手，吃力说道：“把阿瑛的手，放到匕首上，快些。”
姜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把姜瑛的双手扣在匕首上，立刻回身抱起姜文若：“开门！”
立时有人将门推开，姜璟顾不得其他，抱着姜文若往偏殿飞奔而去。
沈弗看了看姜璟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殿内，沉声道：“老许，把门关上带人守在这儿，谁都不许进。”
沈弗说完也急急地追着姜璟而去。
姜璟踢开偏殿的门，将姜文若轻轻地放在矮榻上：“太医！太医！”
“臣在！”张院正几乎是一路被湘水拉着跑过来的，此刻气都没喘匀，三两步向前直接腿软跪在床边给姜文若把脉，“忧思惊惧，这是早产之像，立刻叫人熬归元汤来，要浓一些的，一副半的药三碗水熬做一碗。太医院的库房中有一株三百年人参，请殿下立刻派手脚麻利的人带着臣身上的库房钥匙去取，放在第一个柜子一排最左边，用的檀木盒装着。”
不等姜璟下令，湘水领命：“属下立刻就去。”
湘水是姜璟身边数一数二的好手，由他走这一趟姜璟才能安心，不等姜璟缓过神来，张院正又立刻发话：“快快烧些热水，越多越好，再派人去把今夜当值的两位太医也一并请来，年长的嬷嬷接生过的要四个来，再六个婢女来。”
不等姜璟发令，他手下从宫中跟着他出去的侍卫们便四散出门。
沈弗从后面拍了拍姜璟的肩膀，这一路姜璟都紧绷着，如今姜文若出了事，不知他心中如何翻涌，自己能做的，也只是站在他身后支持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