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四兄弟都遗传了高父的直性子,为人处世丝毫不通“圆融宽厚”之理。高父在世时,擅长编织渔网,每回去镇外的大河里捕鱼,都能满载而归。高母因常与道婆刘氏往来,受到影响,总觉得网鱼太多杀业太重,时常规劝丈夫不要去网鱼,可高父却说,“那鱼在河里,就是给人吃的,天地既然生出它们,就是供老百姓享用的。”高母劝说无效,只能暗自忧愁。除了捕鱼,高父还有一门绝技,善于吹口哨,学习各种鸟叫,有时他在空地上撒些麦粒,躲在一处学鸟叫,等一群小鸟被吸引过来后,高父就将提前准备好的大笼子猛地一盖,一群小鸟就变成了盘中餐。村里刘氏每每听到高母的诉说,也是无奈,她深知,这样做不仅对高父自身的寿命不利,还会影响高家整体的气数。高母的每一次极力反对,都会换来高父的拳脚,久而久之,高母对高父曾经的崇拜和敬重日渐消亡。
小镜三年级时,高父因杀业太重,业报现前,六十出头的年纪,时常会眩晕,整日里噩梦连连,活在被人追杀的恐惧和幻觉中。一日午后,家中无人,高父在业力的驱使下,拿出一瓶农药一饮而尽。傍晚,高母和儿子们回到家时,高父死去已两个时辰。
四个儿子中,高辩年纪最小,也是高父最看重的幺儿,平日高父手头上的余钱大部分都花在高辩身上了。高父去后,高辩哭得最凄惨,“大大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还没享到我一天福啊,我对不起你啊,我还没能好好孝顺伺候啊……”,许是父子连心,高辩难过几日后,突然感觉父亲还活着,此后,高辩的生活习惯性情喜好也越来越像高父了。农闲时,高辩也会拿着渔网去父亲常去的大河边网鱼。每次满载而归时,他都会有种“成就感”。捕鸟的本事高辩没有得到真传,他曾试着学过吹哨,没学会也就作罢了。
一看到四儿子又背起渔网,高母就会气得大骂,“好的不学,这害命的本事你学他干嘛,你就不能积点德吗?”高辩本就巧言善辩,常和母亲对着大吵,“阿妈,都什么年代了,你那套老迷信也该收起来了,回头我就把你屋里那些“天地君亲师”都砸了……”,高母只能连声叹气,“家败了,好不起来喽,都不学好,哪能好起来呢……”
大伯高愚是村里唯一读过高中的文化人,七十年代,这样的文化程度已经有资格当县长了。可高家祖上根基薄弱福报欠缺,高愚三十岁也没能求得个一官半职,村里选村长,唯一的名额也被云楼镇蔡富户家的儿子抢走了。小镜的大伯母李远芝曾劝大伯在村里开办一个免费的学堂,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可高愚认死理,觉得自己的学识应该去更好的地方施展。常年都外出奔波寻求机会,多年过后,连自家两个孩子的学业也没上心辅导过,硬生生都被耽误了。
二伯高勇喜好编制箩筐,农忙时会和妻子吴大慧一起劳作收割,农闲时就在自家院子里编制箩筐,制作好一批,就用板车推到云楼镇上售卖,有时还会去周边几个集镇售卖。凭着这个手艺,二伯一家吃穿用度都宽裕不少。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大富靠德,小富靠勤”。
三伯高聪个头不高,原本也没啥特长,娶了镇上朱家的小女儿朱会英后,受到老丈人家的影响,学起了缝纫,刚开始一直跟着老丈人后面边学边干,两年后,夫妻俩回到村里开了个裁缝铺子,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四个儿子中,高母对高勇和高聪非常赞许,毕竟他俩从事的都是本分营生。高愚清高,读了几年书,却不愿沉下身子劳作,也不听劝做些传道授业的好事,这一生想必也是要虚度了。老四高辩和高父太像了,固执难化,时常与高母顶撞辩论,高母内心对四儿子很是气恼,见与不见都不觉想念。
小镜虽是高辩的女儿,可性情上和父母完全不同,她最喜欢和奶奶去赶集,帮奶奶拎篮子,有时还会学着集镇上杂耍艺人的样子做些个无厘头的动作逗奶奶开心。自打小镜断奶后,就是高母天天夜里带着睡觉,白天抱着背着,拉着领着。日久天长,小镜的长相越来越像奶奶。反而和父母没那么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