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镜三年级时,高父因杀业太重,业报现前,六十出头的年纪,时常会眩晕,整日里噩梦连连,活在被人追杀的恐惧和幻觉中。一日午后,家中无人,高父在业力的驱使下,拿出一瓶农药一饮而尽。傍晚,高母和三个儿子农忙后回到家时,高父死去已两个时辰。
第二天远在桐庐的高辩和芸霞也收到电报,得知父亲离世,高辩悲痛难忍,他立即请假带着全家赶回故乡,棺材的盖子还没有钉死,就等着让小儿子高辩看上最后一眼,高辩抱着大强痛不欲生,望着穿着寿衣的父亲平躺在棺材里,清瘦的脸庞灰蒙蒙的,高辩大哭起来,一旁的高聪抱走大强,高愚和高勇也赶紧来搀扶着四弟,高辩紧紧抓着棺材边不松手,大哭道:“大大啊,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说啊,我还没有好好伺候孝顺你啊……”,悲惨的哭声回荡在屋前屋后,泡桐树上的乌鸦也发出凄厉的“嘎嘎”声。
高父在村里是位能工巧匠,他会编织渔网,编制各种筐子和篮子,农闲时除了喜欢捕鱼,高父还善于捕鸟,他是位“口技”高手,将手指放在嘴里,能学出各种鸟叫。高父还有一个特点,干活特别仔细认真负责任,谁家屋顶漏雨了请他帮忙,他放下碗筷立刻就走,背起梯子就去帮村民修屋顶,一般人修理房顶一个钟头就能干完,他会仔细地检查每一处,找到关键点后一层一层重新铺好,两个钟头内不干完活坚决不会下来吃饭。他还是庄稼地里除草的高手,那个年代,谁家有活干不完需要请人,大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高父。经他亲手锄过草的那块地,两个月内都不会再长草,因为高父特别认真负责,他会将杂草连根拔除,再将庄稼苗周边的土壤压结实。得知高父过世,村民们都赶过来帮忙。
四个儿子中,高辩自小就是高父最看重的,平日高父手头上的余钱大部分都花在高辩身上了。高父去后,高辩哭得最凄惨,“大大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还没享到我一天福啊,我对不起你啊,我还没能好好孝顺伺候你啊……”,许是父子连心,高辩难过几日后,突然感觉父亲还活着,此后,高辩的生活习惯性情喜好也就越来越像高父了。
芸霞穿着孝衣跪在棺材后面,其他三位嫂嫂都边哭边诉说,如同唱戏文一般,芸霞不懂也不会这些,她只是暗自落泪,想着自己嫁到高家,高父一直对她很宽厚,从来不曾当面指责过她。兴许是男人都比女人心量大吧。芸霞自知自己有很多性格上的缺陷,个头不高,长相一般,无囊无智的,而且还没有一张能说会道讨人喜欢的嘴,她只能闷头干活才能在高辩身边生活下去。自打跟着高辩去了城里,她觉得的无论是婆家人还是娘家人,都开始尊重她了。想到高父和高辩的父子感情,芸霞也是真心为此难过的。
大强和小镜戴着镶嵌了红布片的白色孝帽子,跟在大人们的后面,有人来吊孝时,高家人就要集体回礼并哭上几声,小孩子不懂这些,一位前来吊孝的大叔磕头时把帽子磕掉地上了,大强噗嗤一下笑出声,高辩伸出手在大强背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大强疼得哇哇大哭,小镜看到哥哥哭了,也跟着大哭起来。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缅怀着高父。
整个丧事从头到尾持续了十天,高父入土为安。高母今后就要单过了,好在她性格本就开朗,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一切也难不倒她。
高辩带着芸霞和两个孩子又返城了,高母和其他三个儿子家继续过着乡下人的平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