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清歌的话，鲁明笑出了眼泪。
“别人？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觉得自己是别人？”
听着鲁明的话，在某一时刻，就连张朔都有些动摇。
的确，鲁明对姜清歌是不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尤其是看着鲁明此刻涕泗横流的模样，张朔竟然觉得他有几分真情实感。
可与之不同的是姜清歌，她的眼神格外清明。
“你恶事做尽，三番五次地对我动手，虐打我，就因为你做了几天善人，我就要感激涕零？”
“你不是别人是什么？对，也有可能是仇人。”
“有的人的恶，是可以弥补的，我们管这叫犯错。”
“可有的人的恶，是不能弥补的，只有让他得到报应，这才够。”
姜清歌很少跟鲁明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也是张朔从开始到现在听姜清歌说话数量最多的一次。
鲁明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姜清歌，之前那虚假的善意也尽数褪去。
坦白来说，张朔甚至分不清，鲁明那些对姜清歌的真情流露，究竟是在骗姜清歌，还是在骗他自己。
这一次，姜清歌戳破的真相，或许点醒的是鲁明。
他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爱的人，是姜清歌的出现，让他短时间内产生了迷茫，这才有了后续的发展。
姜清歌看得太清了，也看得太透了，所以她对鲁明的态度始终如一。
鲁明是那个小世界的王，有他自己的游戏规则。
至于姜清歌……她并不在这个游戏之内。
“我肯定会下地狱，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如果你能继续装下去，至少我可以让你后半辈子过的好。”
鲁明望着姜清歌，试图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可惜，他最后还是失望了。
“我不是什么好女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过得好？”
“我很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你好像不太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下地狱？你是指等你死了以后下地狱吗？抱歉，太久了，我等不及。”
“更何况，我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地狱，万一让你逃过惩罚该怎么办？”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说开，姜清歌也是毫无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种恨意，明明白白。
鲁明离开了，留下浑身是伤的姜清歌。
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姜清歌出现之前的样子。
他接连杀死了两个小男孩，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张朔看得出来，他在发泄，他将自己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了那些孩子的身上。
他不是隐忍的人，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姜清歌面前显得太狼狈。
至于姜清歌，她的身体经历了那样的创伤，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人虚弱到连下床都困难。
张朔作为一个旁观者，几乎是一步一步看着她油尽灯枯的。
生命的消散并不是一件过分复杂的事情，有的时候是一场意外，有的时候是一段折磨的旅程。
姜清歌属于后者，但她却享受着这段旅程——带着对鲁明的恨意。
鲁明虐杀了越来越多的孩子，此时的姜清歌早已自顾不暇，即便躺在床上，也经常是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她脆弱得好像一张玻璃糖纸，看上去光泽绚丽，实际上早已被揉皱千百次，随时可能破裂。
对于那些生命，姜清歌无能为力。
对于姜清歌和那些孩子的生命，作为旁观者的张朔同样无能为力。
可就在姜清歌生命的最后一天，张朔看到了奇迹。
不！准确的说，那不叫奇迹。
那是一种诡异的恐怖！
一片黑色的雾包裹住了姜清歌，将她整个人像是蚕蛹一样缠在了里面。
此时的姜清歌早已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那些黑雾覆盖自己，钻进身体的每一寸毛孔。
她甚至没有喊叫的力气，只能被迫承受。
张朔隐隐约约从那些黑雾里看到了无数的小虫子，看得他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总而言之，那绝对不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奇迹”的存在。
相比而言，更像是诅咒。
姜清歌显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便那样痛苦的折磨，也只换来了她微弱的抽搐。
张朔甚至以为这黑雾可能是加速姜清歌死亡的凶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几分钟过后，姜清歌的身体居然出现了明显的抖动。
那是一种痛苦与崩溃交织的感觉，可也非常明显地有别于之前的那种无力感。
能挣扎，本身就证明着还有几分活力。
然后姜清歌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张朔凑近看了下，与其说那是黑色的血，不如说那是黑色小虫们的尸体。
张朔发誓，这一幕必将成为他的心理阴影。
他甚至没有想到，之前有那么多的黑色小虫被姜清歌吞吃入腹。
姜清歌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那团黑雾却并没有散去，仿佛是一个裁决者在判定，这个人是否有资格继承某些东西。
好在，姜清歌最终挺了过来。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张朔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光看姜清歌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承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姜清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对，用脱胎换骨这四个字形容绝对不过分。
姜清歌的脸上有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轻盈了许多。
她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忽然开始放声大笑。
跟之前那种刻意的妩媚不同，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畅快，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
鲁明被姜清歌的笑声吸引，进来看到姜清歌的刹那，明显露出了惊艳的神情。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呆在了当场。
因为原本缠绕着姜清歌的那些黑雾，都聚在了一起，逐渐凝聚出一个形体——小可。
张朔见证了小可诞生的过程，整个人同样陷入震惊之中。
紧接着，小可开嗓，仿若婴儿的啼哭声贯穿了整个空间。
即便只是作为局外人，张朔还是感觉到了那种被音波撕裂的痛苦，更不用说站在场景中的鲁明了。
鲁明痛苦地抱着头，双目圆睁，想要痛苦的哀嚎，但却发现在如此高强度的音波攻击下，根本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乞求一般地望向姜清歌，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张朔看懂了鲁明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唇形。
“停下！求你了，让它停下！”
很显然，姜清歌并不会被小可伤害到。
就比如在此刻剧烈的音波攻击下，姜清歌仍旧一脸悠然。
那些伤害，他似乎完全免疫。
鲁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开始出现痉挛抽搐，额边也开始一层层地冒冷汗。
就在张朔担心这么让鲁明死了太便宜他的时候，姜清歌也冲小可做了个手势，小可的啼哭顿时停了下来。
果然，小可是听从姜清歌指令的。
姜清歌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鲁明面前。
她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但一双嫩足却格外白皙。
此时的鲁明早已无力反抗，只能惊恐地看着姜清歌。
是的，这是张朔第一次从鲁明的脸上看到惊恐的神情。
他在害怕，害怕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这一回，局势反转。
姜清歌，才是那个审判者。
姜清歌一脚踩在鲁明的脸上，随后又十分嫌弃地啐了他一口。
“别怕，你这种垃圾，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会活着，经历那些冤死的亡灵过去经历过的一切。”
“对了，你看到小可了吗？”
“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就是你做过的那些恶的证明。”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点点头。”
鲁明被姜清歌踩在脚下，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抗拒。
可就在他摇头的下一秒，姜清歌便一个玻璃瓶砸了过去。
“啪——”
这声音并不算清脆，带着几分闷响。
“点头！我说，点头！”
“你喜欢的！你必须喜欢！”
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的鲁明，也是这样逼迫他人的。
只是现在，换了立场。
后面的一段时间，对于鲁明来讲，完全是折磨。
现在的姜清歌，就是曾经的他。
偶尔会对他情意浓浓，仿佛还是那个温柔妩媚的解语花，有的时候又会突然发怒，以施虐为乐。
没有好人。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好人。
屠龙者终究变成了恶龙，可张朔却并没有那种可惜的感觉。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见过那两个小男孩被折磨致死的惨状。
他没有办法同情一个坏人，他没有办法共情一个恶人。
或许姜清歌说的是对的，等对方下地狱太久了，更何况还不知道有没有地狱。
这一世，就要让他知道那种痛苦。
等不及的，一点都等不及。
那些亡魂的亲人，也等不及。
后面活着的每一天，对于鲁明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他不再去那个地下室，因为光是这里的姜清歌，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由于姜清歌的折磨，他也没有再去害新的人。
只是旧的人，恐怕早已无可救药。
这一切，直到张朔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