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织了一个梦。”
陈璇缓缓地开口说道，语气里满是骄傲。
“在梦里，我带他去了他从来没有去过的游乐场，带他去吃街边小吃，看晚霞，看烟花，看那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世间美好。”
“那个世界，没有异象物，人们生活得很安全，只要自己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基本不用担心被伤害。”
“那个世界也有意外，但不像我们这样，朝不保夕。”
“在那里，我牵了他的手，还亲了他的脸颊。”
“他真的很单纯，光是这样就能让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连我的眼睛也不敢看。”
“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他特别喜欢吃甜食，怎么会有男孩子这么喜欢吃甜食呢？一个小蛋糕就能哄得他见牙不见眼，笑得好憨，又好可爱。”
此刻的陈璇犹如陷入初恋的少女一般，连带着周围似乎都充满了粉红泡泡。
如果是张朔在这里，多少也会送上几句祝福，毕竟他还是相信美好的。
可偏偏站在这里的是顾翎熠，他听到陈璇的描述，表情非但没有半分缓和，反而变得更加严肃了。
“你别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的。”
果然，顾翎熠此话一出，陈璇也变了脸色。
见状顾翎熠直接追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为你们的浪漫买单。”
“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谈过恋爱吧？”
陈璇看着顾翎熠怒气冲冲地说道，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充满了肯定。
她就是确定，顾翎熠绝对绝对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女生会喜欢这一款！
什么人嘛！
聊天鬼才！氛围毁灭者！
顾翎熠耸了耸肩，大方承认。
他不需要恋爱，女人只会影响他开枪的速度。
相比于你侬我侬，他更喜欢那种探索的紧张感和猎杀的刺激感。
他喜欢看着生命消失，而不是想办法创造生命。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些生命是不该出生的，比如那些异象物。
他喜欢孤独也享受孤独，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一件麻烦事，无论是以任何关系，都是如此。
在张朔之前，他从来没有过固定队友，至于张朔……那也只是被安排的任务而已。
“我不谈恋爱，所以我不会被骗。”
顾翎熠望着陈璇，对于他们的爱情，顾翎熠没有半分羡慕，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感情，本身就是一场虚妄。
陈璇看着顾翎熠，气的牙痒痒，但技不如人，也是没办法。
“回答我的问题，关于那场梦。”
“梦是怎么织出来的，那真的是一场梦？”
“织梦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其中的能量循环？”
一件浪漫的事情是怎么被拆解得毫无感情的？全看顾翎熠的操作。
陈璇忍了忍，碍于之前顾翎熠给她的威慑，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
只是这一回，她没有用语言表达，而是直接把真相展现在了顾翎熠眼前。
在顾翎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滴鲜血自陈璇指尖弹出，射向顾翎熠的眼睛。
这点雕虫小技在顾翎熠面前根本不够看，他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躲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响起陈璇的声音。
“想找到他，想知道真相，就不要闪躲。”
“以你的本事，进的去，也出的来。”
对于前一句话，顾翎熠相信七分，对于后一句话，顾翎熠百分之百相信。
没办法，就是这么自信。
至此，顾翎熠没有反抗，直到他的眼前一片猩红。
再次睁眼，顾翎熠看到了尸山血海。
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自己看到的场景。
成堆的尸骨铺满了大地，在尸骨上面的人或站或坐，神情兴奋而癫狂。
他们撕扯着自己，啃食着自己。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并未用任何利器，仅仅就是最原始的指甲、牙齿，甚至还有自己因残缺而变得尖锐的骨骼。
顾翎熠本以为造成现在的场面一定有一个残忍嗜杀的刽子手，而且这个刽子手很有可能就是陈璇。
可现在他突然醒悟了——这些人并非他杀，而是自杀。
没有利器，才是最可怕的。
一颗子弹，一把刀，甚至一根绳子，它们所带来的死亡的痛苦都是有时限的。
可眼下这种方法没有。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顾翎熠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生气了，他见过很多事情，也见过很多人。
当然，也见过很多异象物。
可现在这种……那些人明明还有着人的外形，但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在这里，顾翎熠感觉到处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快乐。
对，那是一种愉悦。
一种让人精神崩溃的愉悦。
顾翎熠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样让人痛苦的愉悦。
他不理解，也不能接受。
他见过异象物把人变成怪物，但像这样把人变成痛苦的载体……似乎更加绝望。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享受痛苦？
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翎熠转头望向陈璇，他没有问出口，可陈璇又怎么可能不懂他想问什么。
“这些人是自愿的。”
陈璇给出的回答更加令顾翎熠惊讶。
自愿的？有人会自愿变成这副鬼样子？
这话就算是骗鬼，恐怕鬼都不会相信吧。
“有的人，这一生活得太痛苦了，他们的痛苦来自己精神，想要的得不到，想放手的放不开，对人生的不满，对命运的无奈，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钝刀子杀人，不就是这种精神折磨吗？你觉得那种痛苦会比现在这种痛苦轻？”
顾翎熠没有回答，这么多年跟异象物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不要被带入他人的思维里，这样很容易陷入疯狂……
“他们这么折磨自己，能获得什么？”
顾翎熠试图阻止其中一个人不要再伤害自己，却不想对方怒目而视，仿佛顾翎熠才是那个伤害他的人。
为什么？
活着真的有这么痛苦吗？
精神的痛苦真的比这种肉体的折磨还让人难以忍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