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柜门，对于顾翎熠而言，他所处的空间不仅昏暗，而且狭小。
就像笔记里描写的那样，顾翎熠也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心思清明的顾翎熠完全没有被恐惧所侵扰，他猜到了，这并非是陈璇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大概率是因为这个屋子所处的位置在路口，那些“人”要回家，难免会路过。
再加上，深夜的安静和内心的紧张会对任何一点点细碎的声音都进行放大化处理，这才让葛远产生了那样的遐想。
听着外面的声音，顾翎熠并不着急。
相反，他神情平静地背靠着柜门，将注意力放到了墙壁的那一侧。
根据张朔的分析结果，葛远是被柜子里的东西袭击的。
换句话说，他应该警惕的不是外面，而是内部。
几分钟过后，纷乱声散去，顾翎熠的耳边响起了悠悠的女声。
“栀子花开隔对隔，
棉条间里老八十，
摇纱间里清一色，
布机间里宁波式，
粗纱间里奶奶王，
细纱间里伢儿堂，
清花间里乱坟场。”
这歌词唱的内容顾翎熠听不懂，但对于唱歌的人，顾翎熠倒是能猜出个大概——陈璇。
一般人半夜三更听到这种玩意，而且还搞不清楚声音来源，肯定是要被吓去个三魂七魄的，但顾翎熠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此刻根本没有任何表现。
他先是试了试用后背去推开柜门。
果不其然，柜门已经被锁死，不再像进来时那般容易。
“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我只想知道，葛远去哪儿了？现在怎么样？”
顾翎熠声音平静地开了口，没有绕弯子，直白地说出了自己所求。
“我带你去见他？”
娇俏的声音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勾人。
顾翎熠却并不吃这一套。
“什么意思？他要是死了，你送我去死？”
寻常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忌讳，半夜尤其不能提那个字，但对于顾翎熠来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人生本就是一趟单向旅程，他从不好奇自己从哪儿来？归何处？
更不好奇，何时归去……
“他只是换了个活法，去了一个好地方。”
“你如果真的那么挂念他，就应该自己去找。”
话音刚落，顾翎熠感觉自己的怀中被砸进来一个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还带着黏腻的血腥味。
柜子里太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也没有太过慌乱，而是伸着手去摸索。
片刻过后，顾翎熠感觉出来了——这是一颗人头！
嗯，绝对新鲜的那种。
顾翎熠有些无语，也有些生气。
躲猫猫捉迷藏的游戏他不打算玩了。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确定这颗人头是不是葛远的。
如果是，烧了这村子，就算是鬼也要让陈璇再死一次！
如果不是，他可以给陈璇一个机会，看能不能把葛远给救回来。
达成这些的首要条件就是——有光。
紧接着，顾翎熠指间一亮，引燃了早就藏在手中的符纸。
他将符纸往靠墙的那侧一贴，口中默念法诀。
与此同时，一脚瞪向对面，借力撞向后面的柜门。
只听“嘭——”的一声，柜门大开，顾翎熠一个漂亮的翻滚，单膝跪在地面，抬眸望向自己刚才藏身的柜子。
此时屋内明明没有燃烛，但却于房屋四角处散发着柔和的光亮，恰巧够顾翎熠看清一切。
这是顾翎熠早就布置好的，即便是此刻，他也没有丢掉自己手里那骇人的头颅。
借着光亮，他低下头查看。
幸好，不是葛远。
顾翎熠看着以诡异姿态折叠在柜子里面色青紫的女人，抬手将那个头颅抛回给她。
“带我去见葛远。”
顾翎熠开口说道，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又亮出另外一张符纸。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我。”
“但如果这样的话，你在这里的所有都会化为灰烬。”
“另外，我猜，你应该离不开那个柜子吧？”
顾翎熠笑着望了一眼柜子里的女人，心中对于事情的真相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测。
陈璇完全不敢相信，顾翎熠会将自己拿捏的这么准。
仅仅是因为柜门打开之后自己也没有追出去吗？
不对，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像顾翎熠那样冷静思考！
顾翎熠似乎知道陈璇在想什么，为了避免来回拉锯浪费时间，他索性主动解释道：“千门村的人死相都非常惨烈，而你却是服毒，而且身体还被折成了这个角度……想必事情发生的时候，千门村内部一定是一片惨状，你因为太过于害怕，所以才把自己藏进了这柜子里面，你没有办法逃避死亡，但又害怕死亡带来的痛苦，所以选择了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服毒，但你没有想到的是，毒药发作的时候你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可为了躲避其他人的屠戮，你把柜门锁住了，因此你即便痛苦得痉挛，也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发作，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可笑的模样。”
顾翎熠没有说的是——偏偏葛远那个愣头青，还真撞到了枪口上，藏到了这个柜子里。
换言之，如果葛远没有躲进柜子里，他完全可以平平安安地过一晚。
有的时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这么无奈。
顾翎熠微微叹了口气，望向对面陈璇的眸光也冷了下来。
“现在省去了所有繁琐的客套，也不用再给我讲什么陈年往事了，是不是可以带我去找他？”
没有女人可以接受自己变成这幅丑陋畸形的模样还被嘲笑，即便是已经死去的女人也不行，陈璇冲着顾翎熠愤怒地咆哮着，咒骂着，试图通过这样幼稚的方法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可无论如何，她也逃不出那个衣柜，那个她自己选择的葬身之地。
眼见嘴上说没有用，顾翎熠又拿出了一张照片，印在照片上的，是十八岁的陈璇。
模样俊俏，灵气动人。
“如果你还跟我玩猫腻，我就把这东西给烧了。”
“一个连被绣针扎到手都担心留下疤痕会丑的人，应该很想留下自己最美时的模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