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朔看着这些人，他突然觉得，就算自己没有隐身，就明晃晃地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恐怕他们也不会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对于他们而言，还有什么可以让生活更糟糕的呢？
没有了。
他们已经生活在谷底。
“陈家的那个女人，死了。”
“哎，早晚的事。”
简短的对话让张朔不寒而栗。
就算是看八卦，也没有这样看的。
说句不太体面的话，哪怕是出于对八卦的尊重，至少也会多盘问两句。
为什么？
怎么死的？
在哪儿？现在什么情况？
好奇心是人的本能，更不用说很多人来说还有爱凑热闹的习惯。
可在这里，似乎这些都不存在。
他们用最平静的语气描述着一条生命的终结，就好像看到了路边的一朵花凋零。
张朔看了一眼说话那人来的方向，快步向前跑去。
那是千门村外的一条河，他们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过。
当时看见这条河的时候，张朔就觉得很不舒服。
河水浑浊不堪，甚至让张朔有种这就是一潭死水的感觉。
现在，那条河的岸边有一个男人在麻木地用草席包裹一个女人的尸体。
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肤被河水泡得发白。
除了张朔以外，河边甚至没有一个驻足的人，大多数人只是淡漠地瞥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甚至在张朔看来，刚才那个人通知其他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去找这个女人了，人已经没了。
张朔走近了一些，将这一幕看得更加真切，听得更加清晰。
男人的脸上没有什么哀伤的神情，他开口说出来的话更是令人的心头一震。
“就这么死了啊。”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我换身体面点的衣服去陪你，离开这个烂透了的世界，总归还是要以好一点的样子迎接新世界的。”
新世界？
张朔微微愣神，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新世界应该只是一个美好的期许，具体是哪里，具体是什么样，他们也不知道。
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除了这里之外的地方，都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张朔看出了这人心中已有死志，试图阻拦，可根据之前的经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只是过去的看客，没办法真正参与到过去之中。
他不属于这个时间，自然无法改变这个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张朔四处张望，寄希望于周围看到的人。
在他原来待的地方，哪怕是邻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过路人也会唏嘘劝导两声。
人多多少少都是会共情的，会联想到如果自己也经历这样的事情，会是什么心境，会做什么选择，从而会宽慰他人。
可在这里，张朔有些绝望地这个村落。
他明白，不会有人出现，也不会有人来劝这个男人。
他们的麻木，是骨子里的麻木，是那种世界毁灭都与我无关，甚至自己在祈祷世界毁灭的那一种。
张朔明白了，他明白了为什么异象物会选择在这里出现。
任何地方！
除了这里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比这里好！
当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时，异象物的出现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救赎。
不是异象物侵染了他们，而是他们求来了异象物。
张朔长舒一口气，再次回到现实之中。
看着望向自己的顾翎熠和姜清歌，张朔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我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听到这话，顾翎熠和姜清歌对视一眼。
顾翎熠：“火都烧不了，有什么办法？”
姜清歌：“是啊，根本没有实体的东西，要怎么消灭？”
张朔缓缓摇头，说出了重点。
“以毒攻毒，没有实体的东西，就是要用没有实体的存在消灭。”
顾翎熠：“什么？”
张朔：“欲望。”
看着姜清歌不解的表情，张朔又补充道：“这个世界就可以实现的欲望。”
姜清歌：“这个世界？”
张朔点点头：“对，在这个世界挣更多的钱，爬得更好，享受更多，这些都算。”
换句话说，住在这里的人，需要对这个世界有所贪恋。
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被外界，不会被“门”所诱惑。
是的，去了其他地方有可能更好，可你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一无所有，或者说你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高位，如果是这样的话 ，“门”还能诱惑到你吗？
放弃已经到手的财富和地位，去赌一不可能？
人，没有那么傻的。
顾翎熠显然听懂了张朔话中的意思，结合自己的经历，也差不多能猜到张朔看见了什么。
“要怎么落地这个计划？”顾翎熠永远都是实干派，注重解决的方式和结果。
张朔笑了笑，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姜清歌神色一惊。
“打造一个富人区，而且是一个顶级富人区。”
“是豪宅别墅还是娱乐场都无所谓，但只对富人开放，就连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的待遇都要比外面的好。”
“总而言之，凡是出入这里的人，都要跟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牵绊，对这个世界有所渴求。”
听到这里，姜清歌微微蹙眉：“这事可不好办。”
反倒是旁边的顾翎熠面色平静，大手一挥：“这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了，我只需要找出问题原因，提出解决方案。”
没有实体的异象物，就连顾翎熠也没有办法收容。
回程的路上，张朔一直都没有开口，看着张朔这副模样，顾翎熠难得懂了恻隐之心。
在千门村经历的种种，对于张朔来说应该也是不小的冲击，恐怕他现在心中也不好受。
在顾翎熠看来，姜清歌的那个案件，张朔只是被牵扯其中，现在这个案件才算是张朔第一个接手的案件。
第一次就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也的确是难为张朔这个新人了。
好在，他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还表现令人惊喜。
作为前辈，顾翎熠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张朔一些鼓励。
只是……他好像并不擅长这方面。
就在顾翎熠纠结的片刻，靠着窗户的张朔突然开了口。
“哥，你说我那三十万和一套房，什么时候能到账啊？”
很好，去他妈的伤春悲秋，什么都比不上三十万和一套房！
合着富人区的计划是为你自己量身定做的呗？
牛啊，环环相扣了属于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