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洋灰,就是水泥。
用来速建,这是顶好的材料。
目前虽说在现在已不稀奇,但也远没有后世那么的高产。
比如1906成立于河北唐山的启新洋灰公司,是如今顶级的大厂了。
年产量也不过区区4万吨。
撒去全国各地,根本就没多少。
宋树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沈怀义弄来几吨,分明是真玩命了。
对“岳父”的好,和表面的“凶”,沈怀义只能干笑。
宋树森随即看到新的洋车,又逮住这事教训沈怀义,说他事情还没做好,架子摆的不小。
沈怀义没法和他说,自己等会要去杀人放火黑吃黑。
只能任由他耀武扬威。
其余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都当没看到。
但新入伙的黎正光和他不熟,见状他便眼神凶狠的盯着宋树森,心想老闭灯再敢和我老板老卵,老子弄你。
亏得任家仲在这厮要上去捅宋树森之前,看出端倪先捅了他一下,把内情告诉他。
黎正光才知道真相。
他顿时惊呆。
反应过来后,赶紧屁颠颠去帮忙。
任家仲也不和他争。
只以“前辈”的“慈爱眼神”看黎正光表演。
除他之外,谢尔比和小卡他们这些“武职”的洋人,也都只在边上抽烟看热闹。
然后就是“大管家”陆士谦带着“文职”的乔治,忙着付款,和货物的交接。
跟船来的白七是个机灵鬼。
他赌钱是把好手,看人也是。
白七一边指挥将东西下船,一边将这些中洋人等的表现落眼中,心想我家二哥果然牛逼,不知不觉手下都分文武和几派了呢!
然后他又看到沈怀义正拽宋树森喊来的几个大师傅,在边上说话。
白七忽然挺好奇的,二哥要弄的洋房是什么样的?
不止他好奇。
那些弄了十几年洋房的大师傅也好奇。
因为沈怀义说房子先说外围。
沈怀义和他们比划着:“江边做个石堤,然后往里围着几栋房子整平一条路,要宽有五步。”
“花园只需十五步方圆即可,正对门。”
“这边得空着,要挖出个二十步长,三步宽的坑……这个叫泳池。”
“我们现在说房子。”
“我要弄的洋房和你们过去弄的都不一样。”
沈怀义在地上划拉不够,干脆叫黎正光拿些木板,使唤个木工现场劈砍出长长短短的木片。
接着他指挥人家现场拼凑。
木工手巧。
在沈怀义的指挥下,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就弄好了一个后世泳池花园别墅的粗糙模型来。
别墅是上下两层,带挑高客厅,内外阳台和室内车库的式样。
结构则依旧是框架式的。
模型虽然粗糙,也没上色。
但在场的几个都是老师傅,顿时能感觉到这种屋子的通透和大气。
只是外观比之法式或英式洋房,显得不够精美。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用后期的装饰来弥补的,尤其一点,当今没有哪个洋房里带花园之外,居然还带泳池的。
其中一个姓丁的师傅,是群体里隐约的头,不仅仅手艺最好见识也最广。
他等沈怀义说的差不多,忽然举起模型,对着吴淞江,闭上眼好好琢磨了下之后,再睁眼,就冲沈怀义语气非常笃定的道:“沈老板,侬这个要是弄的好,起码一根金条一套!”
沈怀义心想,法租界去年才开始西扩。
公共租界却已经扩张无望。
但租界内的人口还在不停增加,随着简陋的百姓住宅的密集,和交通的便利。
有钱人一定会选择更舒适的居住环境。
到时候,这些房子一根金条?十根都难买到!
但他不和为他做事的人去辩论这些,相反沈怀义还竖起大拇指:“丁师傅了得!”
手艺人在时年的社会地位其实很底下。
沈怀义一恭维,丁师傅顿时眉开眼笑。
既这样,沈怀义就让他们在这个区域勘测,然后开始动工先做地基,其他的等他从外地回来再现场告知。
丁师傅等人满口答应后。
沈怀义便和宋树森告辞。
宋树森问他去哪里,沈怀义没说,只胡诌自己要去看看卷烟厂的些设备。
宋树森这会儿劳累的情绪已经发泄完毕。
态度也就缓和了。
他看着沈怀义身后的人,和这片工地,忽拉过沈怀义语重心长的道:“怀义啊,侬是个有本事的人,在阿拉码头确实委屈侬了。”
“您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您当年……”
“听阿拉讲,侬现在的事体已经做的不小,但侬的钱基本上都是卢永祥和仁奎公给的,侬得先把事情做起来再快活啊。”
原来宋树森其实暗中一直为沈怀义担心呢。
他生怕沈怀义的事情没做成钱却花了,那怎么得了。
这是长者发自内心的关怀,沈怀义很是感动。
可他那些安排,谁也不能细说。
沈怀义只好道:“东家你放心,我肯定有数。”
“人啊!”宋树森叹道:“往往不见黄河不落泪。侬其实太拼,做事呢也顺,只是这样未必是好事。今天阿拉给侬个底吧。”
他咬咬牙从怀里摸出张支票来,拍去沈怀义手中:“侧娘比,老子养个赔钱货!这是阿拉在城隍会里打会弄来的五万大洋,侬拿去傍身!要是亏了,侬还给阿拉滚去码头做事,然后亏的钱,给阿拉做牛做马一辈子还!”
沈怀义是真正被感动了。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拿的是真金白银,没可能虚情假意。
他忙说这如何使得。
宋树森直摆手:“侬拿去!”但话锋一转:“不过,阿拉对侬这么好,侬也得答应阿拉一个小小的要求。”
“东家您说。”沈怀义忙抱拳。
“侬答应了?”宋树森眼睛一亮。
沈怀义忽然觉得情况不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怀义自然答应。”
“好,侬将来的儿子得跟阿拉姓。”宋树森图穷匕见。
啪!沈怀义将支票拍去宋树森手心,气愤的道:“东家,你要我卖祖宗?”
宋树森瞬间急眼,嗷嗷着:“侬答应的,侬答应的。”
“做梦。”沈怀义臭着脸上车。
宋树森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喃喃说:“侧娘比,阿拉也做过上门女婿,这又没什么!侬就不能哄哄阿拉,哪怕等阿拉死特,侬再改,那样阿拉好歹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