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义给出答案:“实不相瞒,我和我几个洋人弟兄,还有指挥使已商定件事情。”
“我们准备合起来弄一家卷烟厂。”
“大家也知道我沈二。”
“在码头上打架没输过!”
哄笑声里,沈怀义往下道:“管码头也帮宋老板压的其他家喘不过气来,嗯,如有得罪,其他老板多多包涵。”
笑声顿时更大。
沈怀义接着说:“那么我做其他生意,必定也是个赚!尤其咱们还有卢大帅撑着,只他的部队一个月就能销掉二十万条烟!”
听到这个数字,人群哗然。
沈怀义忽然转头:“指挥使,咱们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你们买烟也得先给钱哈。”
谁都没想到他拿卢永祥开刷,都笑喷了。
卢永祥自然不生气,但装的很生气。
大家看了更乐,毕竟这样的指挥使,他们可没见过。
沈怀义随即道:“我刚刚说了,乡亲的照顾我不会忘,既然这样,我决定等卷烟厂弄起来,拿百分之五的利润在十六铺建慈善堂和学堂甚至修路!另外卷烟厂的工人也优先从十六铺的乡亲们中间招!”
他话音刚落。
百姓还没开口。
门外忽然响起个清朗的声音:“未富先立志,行善顾乡亲,甚好!”
接着沈怀义曾见过的杨度平大先生在张振东的陪同下踏入门内。
沈怀义大吃一惊,心想你怎么来了。
毕竟卢永祥还在呢,他不禁有种被偷人被抓现场的感觉。
让沈怀义更吃惊的是。
他身后桌椅忽然哗啦声响。
卢永祥兔子似的从他身边溜过,老远就伸出手迎上去道:“哎呀,仁奎公您怎么来了。”
听闻这位竟是仁奎公张镜湖。
室内室外人人震惊。
沈怀义则直接傻眼,杨大先生就是张仁奎?
怪不得他气度如此恢弘。
而他这个节骨眼上来这里……
沈怀义本能看向张振东,张振东冲他一笑。
与此同时一身青衫,神情淡然的张仁奎问卢永祥:“你都能来,我还不能来我的关门弟子这里?”
沈二竟是张仁奎的关门弟子?
这下全场都炸窝了。
卢永祥更是目瞪口呆,他忍不住悲愤的看向沈怀义,你瞒的我好苦!
沈怀义心想你别伤心了吧。
我玩你,他玩我,咱们都不行啊。
想是这么想。
他赶紧迎上去,恭恭敬敬的拱手,但话里有话的道:“大先生不开口,怀义哪里敢在外面宣扬?要是不小心出了丑,还连累您的颜面。”
张仁奎笑骂说:“师傅不叫,还叫大先生,你这是对我有怨气啊?”
“怀义不敢。”沈怀义见好就收,赶紧请他进屋坐。
张仁奎也没客气,带张振东进屋坐去之前卢永祥的主位后,对沈怀义道:“怀义,过去让你秘而不宣,不是我怕你丢我的人,只是磨砺你而已!如今这件事里,我看到了你的本事,所以才为你打了电话给甘世东。”
沈怀义忙道:“多谢师傅!”
却想,民国人物就没个善茬!
我要是站不住,今日怕又是副场面。
但沈怀义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
上海滩的江湖也好,后世的世道也罢。
你自己如果没有价值,人家为何帮你?
张仁奎今日出手只能说明人家的老道,却谈不上对自己有个“坑”字。
更何况,要没张仁奎联系法租界总董甘世东的话,事情未必会如此顺利。
最起码警务总巡箬维埃肯定不会甘心。
这么一理思路,沈怀义也就真正想开了。
这时,端坐在那里的张仁奎转动酒杯,继续对他一字一句的道:“你虽是我的弟子,但仪式还未举行,而我有件事得先问你,你晓得我是青帮中人,但我还是洪门宝春堂的衣钵!”
张仁奎口中的宝春堂是徐宝山开建的洪门分支。
抛开徐宝山晚年撑袁的昏庸举止不算。
他之前纵横八百里长江,率领合计数千战船数万子弟对抗清廷。
辛亥时,更曾督军收复金陵。
确实英雄了得。
他名下的宝春堂,自然是实打实的洪门重堂。
沈怀义道:“怀义知道。”
“既然如此,你选哪个?”张仁奎问。
沈怀义顿时一愣。
原来你是让我选入青帮还是洪门?
卢永祥在边上都替他急,你傻啊,选洪门啊。
沈怀义想的却是,洪门反清复明源远流长,关系也遍布宇内。
但在上海,青帮却是根扎市井,近乎无所不能。
既然这样,小孩子才做选择。
沈怀义便说:“怀义想两个都要。”
全场无语。
张仁奎重重一顿酒杯,骂道:“小儿人不大心倒大,居然要学我?行,你既开口,老头子我成全你!”
沈怀义大喜:“多谢恩师!”
“行了,这会儿不是我们叙门内事情的时候,子佳老弟啊。”张仁奎转头喊着卢永祥的字,缓缓的道:“时局风雨飘摇,咱们互相守望,和我这弟子做点生意不是蛮好嘛。”
一向挺胸凸肚卢永祥在张仁奎面前,辈分不够,资历不够,人马也不足。
卢永祥只能点头哈腰:“仁奎公说的是。”
“晚辈的生意我不参合,但做师傅的又不能真不过问,这样吧,你们的烟造出来了,我每个月包三十万条!这是定金。”张仁奎说着从怀里摸出张支票。
是汇丰洋行出具的。
上面的数字竟是十万大洋。
沈怀义正缺钱,张仁奎既给,他真敢要。
他忙双手接过塞兜里,然后神情茫然的问张仁奎:“师傅,什么定金?”
张仁奎瞠目结舌,一拍桌子:“混账东西。连我也敢戏弄。”骂着,他自己却笑了。
这下周围人都前俯后仰。
尤其宋妈,见沈二和张仁奎表现的如此亲密,目光闪闪不知想了些什么。
接下来再无他事,大家就是吃吃喝喝而已。
到天亮散场。
沈怀义既是张仁奎的弟子了,自然要恭送师傅。
卢永祥都不好凑的太近。
借着这个机会。
沈怀义扶张仁奎上车时,小声致谢。
张仁奎带了点酒意,拍拍他的手:“后生,你不简单。”
“只是挣扎罢了。”沈怀义谦虚的说。
张仁奎呵呵一笑:“刚刚不过是人前演的出戏,我且问你,可想真心拜师?”
沈怀义忙正色起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怀义名字里有个义字……”
张仁奎点点头,又问:“怀抱忠义仁,你们弟兄三个的名字起的好啊,军火那件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