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本杰明收敛起笑声:“你的意思是,他是我的衣食父母?”
“不。”乔治叹了口气,彻底失去和他继续交流的兴趣,直接道:“本杰明先生,我是想说,关于我的提成,我想今天拿走,这是附和规定的。”
不想本杰明立刻爆炸了。
胖子怒吼起来:“提成?你说离职就离职,使得我的公司销售出现空缺!你还有脸和我说提成?”
乔治知道本杰明是个很抠的人。
但他没想到对方连基本的原则都丧失。
乔治气愤的道:“本杰明先生,提成是我应该拿的,另外我的离职是在月底,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找人。”
胖子却根本不听他的,只管挥舞着辞呈叫嚣道:“对了,你还私自降低车价销售,我严重怀疑你拿了回扣!你这个趴在我身上的吸血鬼,记住了,我会找到你那位猪猡同伙,把他的屎都打出来,并找到他的口供!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付给你哪怕一美分!现在你给我滚!!”
乔治面对这样的诬蔑都惊呆了,他据理力争。
但正直的人不是无赖的对手。
他很快就被本杰明还有几个狗腿似的手下联合着,直接推出大亨车行的门。
接着胖子还站在那里指着乔治各种破口大骂。
有路过的巡捕发现了情况。
但得知是美国人之间的工薪纠纷,他们便没过问。
那些走来走去的中国人,更是围着看他们的笑话。
乔治作为一个体面的男子,站在五月份的上海街头,面对同胞的辱骂嘲弄,气的几乎要上去拼命。
但忽然间他想到了沈怀义和小卡他们。
对,我去找迈克,他一定能帮我出这口恶气的。
于是乔治冷静下来。
他盯着还在口水飞溅本杰明,一字一句的道:“你会把欠我的钱,双手送上的。”
“去尼玛的,加利福利亚的乡下小子!你就等着我查到你吃回扣的证据吧!”本杰明继续不屑,并诬蔑着说。
乔治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叫了辆黄包车,用生涩的中文道:“去十六铺,宋记货栈。”
年轻精壮的黄包车夫,本来正一脸戏谑的看洋人之间的笑话。
听完他说出目的地后,车夫愣愣的说:“先生,你去十六铺宋记货栈?”
“是的。怎么了?”
“你去找谁?”车夫神态很在意的追问。
乔治都迷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连一个车夫都能盘问我吗?
他刚要发火,那个车夫道:“先生,是去找沈怀义吗?”
迈克……沈怀义……
乔治诧异的道:“是的,你认识他?我和他是朋友。”
“您上车。”车夫变得殷勤起来,他拍打着车垫,同时道:“您的朋友,是我们的小爷叔……说了您这个洋人也不懂,刚刚那个胖子是不是欺负您?好说。”
乔治的中文只是勉强,他确实不懂“爷叔”的含义,以及这个车夫苏北乡音浓重的其他表达。
年轻的车夫看出他的反应,就不再多嘴,只冲不远处的几个人扬声道:“三老四少搭把手!沈二爷的朋友给人闷了,点子就是脸照南的大洋猪……”
街头响起七零八落的呼应:“好说。”
“你走你的。”
“事情我们办,你把话给二爷带到就行。”
附近的中国人忙不迭闪开。
不远处的几个巡捕中,有人也闻声面色微变,立刻带弟兄去了另外条街。
街头气氛就因为车夫的一句话,开始变得有点诡异。
乔治却依旧不懂,他还以为车夫在和同行打招呼。
站在门口继续耀武扬威的胖子本杰明也不懂中国江湖的道道,他还泼妇似的继续嘲讽乔治的“落荒而逃”。
就在这时。
人流里忽然冲出个矫健的身影,从后腰掏出青子,手指掐着匕首前半截,只留两指的距离。
这个人贴上猝不及防的本杰明后,照本杰明的胖脸就是顿猛捅。
本杰明的嘴给戳个透亮,不由惨叫。
周围人见状都惊呆了。
本杰明的几个员工刚要上前帮忙。
人群中又杀出五六条身影,把他们逼住。
之前动手的那人,还在刷刷刷的捅,还在捅……
片刻后。
当这些人散去,大亨车行门口,唯留只逼嘴稀烂的洋胖子,猪猡似的在地上抽搐。
巡捕很快赶来将本杰明送往医院。
但凶手是谁,洋雇员们根本不知。
于是事情陷入扯皮。
半个钟头后。
谢尔比返回码头。
但只有怀仁和白七从车里下来。
怀忠和陈力,则带老太太以及翠莲等人坐了船,他们要在傍晚才能抵达。
惹事精看到二哥,就激动的扑上来问他是怎么弄的。
原来市井里的消息飞快。
沈怀义是张仁奎弟子的事,都已经传去上海周边了。
要不是怀忠稳重的压着,按着这厮的性子,都不等谢尔比去带他们,他就要回上海来显摆显摆!
沈怀义虽心疼弟弟被高兴海和黄金铭收拾。
此刻见他这副来神的劲头,就又气不打一出来。
同时沈怀义也担心这厮借机兴风作浪。
于是他先下手为强的破口大骂道:“老子和仁奎公的事情关你屁事!我告诉你老三,要是我在外边听到你敢乱扛仁奎公的牌子,老子亲自打断你的狗腿!”
怀仁吃这盆冷水,总算消停下来,却还是委屈嗒嗒嘀咕说:“许久不见,这么凶干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呗?”
沈怀义是真正受够他了,干脆卷袖子要打,他才不敢哔哔。
也就在这时。
一辆黄包车疾驰而来。
留着头短发的年轻车夫在阳光下跑的满身大汗,车上的洋人则面色阴沉。
见到沈怀义,乔治就控制不住的大喊起来:“迈克。”
又催促车夫去汽车边。
车夫按着他的意思,来到沈怀义面前。
然后这个车夫抢在乔治开口之前,毕恭毕敬的抱拳,再做个三指向天的姿势,问:“敢问可是小爷叔沈怀义当面?”
沈怀义见他拿出漕帮的见上手势,不由纳闷。
边上的怀仁二逼兮兮一句:“你谁啊,找我二哥干什么?”
车夫确定沈怀义的身份后,一边吃惊他的洋派,一边正式拱手:“沾祖灵光,在下身在江淮泗,行在四十三,是悟字辈中人,杨树浦黎正光,见过爷叔!”
怀仁又插嘴:“这么说,你是我二哥的晚辈啊……”
沈怀义勃然大怒,一耳光抽去:“给我闭了,不知道轻重的东西。”
怀仁吓的赶紧缩头。
白七见状忙将这厮扯去边上,低声道:“人家一看就是找二哥有正事,你踏马上蹿下跳什么东西!”
“我是他亲弟弟,我都不能问?”怀仁还不服气。
白七也受不了他了,烦躁的道:“消停点,别丢了你二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