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就是高兴海吃一亏长一智,哪怕明知十六铺方面应该没什么报复能力了。
但他的家里还是放了五个身体强壮的青皮,防止万一。
这会儿高兴海就坐在椅子上,听着东北方向的火警声和手下嘚瑟说:“敢弄卢大帅的脸面,老子就让他吃生活!”
几个青皮忙捧哏:“就是,咱们大哥出马,时报和十六铺都得跪。”
其中一个最会说话的,还和高兴海道:“十六铺这些鼠辈,靠玩阴的偷袭算什么好汉,咱大哥随便一句就让法租界的巡捕出动了!要说那沈怀义,现在还敢来吗?”
众人纷纷点赞。
高兴海也呵呵着,眼中闪过道厉光,说:“沈怀义还来个屁啊,家仲正在等他,要不是没法绑着他过界,老子就让家仲把他抓来,非跪着这里不可!”
青皮们继续点赞,顺便舔任家仲道:“可不是吗,那沈怀义什么东西,他遇到家仲哥,只怕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得死。”
任家仲的拳脚无双。
高兴海是知道的。
他想到那场面也心花怒放,狞笑道:“等收拾了沈怀义,他家还剩一个老大,咱们再慢慢玩死他。”
几个货正说着。
忽然有辆洋车来到门口。
车头嚣张的对准大门,雪亮的灯光照在院落里,青皮们包括高兴海见状都有些懵。
然后高兴海以为来人是陈永健。
虽说两人之前吵翻,但气头过后的高兴海终究还是顾忌对方的身份的。
他想想就还是起身迎了出来。
他的人要扶他。
高兴海却不愿在陈永健面前示弱,于是只他一个走出。
其余人都没动。
而沈怀义看着车灯下高兴海的身影,直接对谢尔比道:“等他下了台阶,我要你把汽车骑在他身上。这样也方便我和他聊天。”
谢尔比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个淳朴的曼彻斯特乡下小伙,勇敢的退伍士兵,在新老板和烂毛子的熏陶下,黑化的非常快。
又或者,他骨子里就适合这样的生活吧。
这时,高兴海的脸色开始阴沉。
因为他都已经迈过青石门槛,“陈永健”竟还没下车。
“娘的,莫非还要等老子给你开车门不成?老子最多再走两步!我看你出不出来!”高兴海心中骂着,走下两级的进门石阶,随即站定不动,还摆出副“爷叔也是有脾气的”嘴脸,傲然站在车前眯着眼盯着车内。
也就在这个距离上,高兴海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因为驾驶座上好像是个洋人。
高兴海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他正要侧身让开车灯再辨认辨认之际,谢尔比推动油门杆。
福特T车就好像只巨大的钢铁军靴,轰的一脚向他踏来。
高兴海大惊失色急忙闪避,但他的后脚跟绊在台阶上,不由自主仰躺下去。
洋车在他倒下的瞬间,直接骑上台阶,顺带也将这厮拦腰卡在了高底盘下。
双腿被架住的高兴海顿时魂飞魄散。
那车灯照过他的脸,从下往上打去,更显得此刻的高兴海鬼似的凄惨。
他手下的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往外边跑。
谢尔比却已将车灯熄灭停档挂定,率先推开了车门。
当高兴海的手下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个洋人,不由更惊,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另外一边的后车门打开。
沈怀义提着枪来到车前,指了下那五个货:“都给老子转过去,把头插裤裆里跪好!”
那五个人……
沈怀义直接扣动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五个人立马齐齐转身跪下。
高兴海忽然尖叫:“你是沈怀义!你是沈怀义……”
那声音慌的就和见鬼一样。
刚跪下的五个人顿时懵逼。
家仲哥不是在堵沈怀义吗,他怎么找上门来了?
可身后的人,有枪在手,他们不敢回头。
沈怀义蹲下身用枪管戳着高兴海的脸道:“就是你找我啊?还要弄着我家老三玩钓鱼是吗?”
高兴海只管崩溃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被洋车骑着,更重要的是他算计的人,居然怼到他面前了。
这种心理落差,谁都受不了。
沈怀义说:“我踏马还要给你交代啊?我想弄你,我就来了。”
说着沈怀义就将枪管直接捅进高兴海的嘴里,还问对方:“你猜我敢不敢崩你?”
被冰冷的枪管塞在喉咙里,谁不怕谁孙子。
尤其高兴海昨天才被沈怀义崩过一枪,知道沈怀义的杀心。
他不由紧张的眼珠子都不敢动。
晚风吹过青石阶,也吹动闸北大佬的衣衫。
这厮背后已被汗水湿透。
“说话啊。”沈怀义又捅了捅他的嘴。
高兴海……
“呵。”沈怀义抽出枪,在他肩头的衣服上擦了擦,淡淡的道:“江湖?老子玩的才是江湖,你踏马一个市井之徒也配和我碰?”
高兴海嘴巴得闲后,喘息着叫道:“沈怀义,你牛逼,你有本事!”
这厮语气好像还硬着,其实已在说软话。
结果沈怀义反手一耳光,喝道:“我需要你的认可?你够格吗?”
高兴海……
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怀义的下一句是:“认怂就像个认怂的样子,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想办法求援或者报复,但后天,给老子在五马路杜一阁摆桌酒赔罪,听到没?”
沈怀义的打算很简单。
他和高兴海的仇,绝不能蔓延到整个闸北层面。
那样不合适更不值得。
所谓江湖,并不是单纯的打打杀杀直来直去。
江湖是步步为营,是人情世故,是团结大多数。
所以沈怀义想把这次事情当成个契机。
另外他后面还要用高兴海的仓库做戏呢。
要不然沈怀义之前为何和黄金铭流露“谈和”之意呢?
所以沈怀义才丢出这种话来。
高兴海却无法触及沈怀义的思路层次。
这货闻言都傻眼,愣了半天后,咬牙切齿问:“你今天真不杀我?”
“呵。”沈怀义都不屑回答他的话,他起身收枪对那五个高兴海的手下道:“都起来吧。”
五个人在他来之前,舌绽莲花各种傲然。
此刻却灰头土脸诚惶诚恐。
等沈怀义和谢尔比走后,他们才敢去扶高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