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作春按照中年妇女指的路走，不多时就看见了门口有一棵桂花树的房子。
这所房子用高墙围起，在门口的位置种着一棵半人高的桂花树，树叶依旧墨绿，门半敞开着，依稀能够看见里面的房子。
温作春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一番，没有看见人影，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敲了敲门。
不料她刚敲响了门，里面就传来脚步声，急促慌乱，还夹杂着木棍杵在地上的声音。
“来了。”话音沧桑含混不清，但不难从声音里听出声音主人的和蔼。
温作春的心跳的很快，她轻轻的抬起手摁住胸口，从半敞的门往里探去，她看见一个年迈的身影手里杵着拐杖正在向她这里赶来。
这让她一阵恍惚，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只见过别人的爷爷奶奶，但都不是这般老态龙钟。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彻底敞开的门将围墙内的光景呈现，站在温作春面前的老人只有她胸口高，驼着背穿着碎花的衣裤，手里杵着的拐杖也是普通的木棍削了削做成的。
老人脸上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不知为何，温作春在与老人对视的那一刻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哽咽着张口，她想要喊出的那句外婆此刻却成了鲠在她喉间的刺。
“小春……”余文书本带着浑浊的双眼看清温作春的模样后，她双手抓着温作春的手臂，拐杖应声而落，稀落的牙齿让她说话声带着不清不楚。
“你是小春对吧！”余文书这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温作春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声音喊出：“……外婆，我是小春。”
在听见温作春这句话后，老人不禁潸然泪下，她不住的点着头，“是小春，都长这么大了，和你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妈妈这两个字比爷爷奶奶还要陌生，温作春没有见过妈妈，就连照片也没能看见，她连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
被余文书这么提起，也没能让温作春起反应。
老人身高比上温作春矮太多，年迈的身体颤颤巍巍被温作春虚扶着，手搭在温作春手臂上，看见温作春在流泪，那饱经风霜的手颤抖着伸向温作春的脸。
温作春微微弯腰凑近，余文书布满老茧的手轻轻的给温作春拭去眼泪，用那苍老慈祥的嗓音说：“小春不哭。”
被余文书这么一安慰，温作春鼻间酸涩不已，她强忍着眼泪点头。
余文书的家并不大，小院子里种上了些许时蔬，门口对着柴火，房子的大门对着院子的门，在左边有一扇门，里面是厨房。
温作春能来余文书很高兴，重逢时的感动在这一刻全部被幸福所代替。
余文书带着温作春把这不大的房子全部都走了一遍，包括她妈妈的房间，现在也保护的很好。
“鹤礼和我说你昨天过来，我一早就等着了一直到晚上就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余文书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零食打开，放在桌子上后笑着和温作春讲昨天。
而昨天的时候……温作春看了眼余文书，看得出来她很信任温鹤礼，便没有提起昨天的事情，“昨天我和同学有约，所以推迟到今天过来，对不起外婆。”
“对得起对得起，你来了就好。外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零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先吃，外婆去做饭。”余文书把零食往温作春的方向推了推，杵着拐杖去厨房。
温作春看了眼那些零食，是一些薯片果冻，还有两块巧克力，这些一看就要花不少钱，知道这是外婆的心意，温作春心里像打翻了蜜罐一样甜滋滋的。
她并没有吃零食，而是起身跟上余文书，扶着余文书说：“外婆我帮你。”
余文书没有儿子，女儿又在早年离家，老伴死后就一个人住，身体逐渐没有以前硬朗，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身边有孩子的感觉。
温作春很懂事，她没有让余文书在灶台，而是自己亲自下厨。
一开始余文书还不乐意，怕温作春娇娇的女孩子做不来，却在得知温作春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做饭，便用拐杖在地上杵了好几下，气愤道：
“他怎么好意思让你自己做饭？真是连做父亲都不会。”
温作春笑着安抚余文书，“外婆，我以前也没用过柴火烧火，不会，你来吧。”
余文书一听立马就坐下来，“你就不该跟我进厨房，现在的女孩子就不能做这些。”
“没事的。”
温作春不太会说好听的话，她到目前说的已经是她的极限，再继续下去可能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索性是余文书并没有再提及这些，而是开始感慨以前。
从余文书口中温作春知道了她的母亲，也知道了她母亲的名字——温柔。
余文书说，他们之所以给温作春母亲取名温柔是因为她小时候很可爱，他们又希望她活在温柔的世界里，长大也会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温柔可爱，才这么起名。
实际上温柔并没有活在温柔的世界里，她在小时候虽然集万千宠爱，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长久。
温作春外公在她母亲十岁那年出工受伤，不能再干重活，家里一下子失去了劳动力。
余文书虽然能刺绣卖点钱，但始终是绵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起家里，导致温柔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懂事。
温柔初中都没读完就辍学出去工作，至此以后就没有再回家。
“其实不是你妈妈不回家，是你外公不要她回来。”余文书谈及这里就忍不住叹气。
温柔未婚先孕想要结婚，寄信回来被父亲骂了一顿，让她别回来，温柔赌气就没有回过家。
余文书说到这里抹了一把泪，“你妈妈就是犟，和你外公简直一个样。”
温作春安静的听着，饭桌上她一边听着余文书讲述她母亲小时候的事情，一边给余文书夹菜。
“小春你现在是住在你二伯家里对吧？”余文书在讲了那么多后，又问了一句。
温作春的手一顿，咬着筷子良久才说，“是的。”
她没有讲自己已经被二伯家赶了出来，她怕自己说出来会让外婆有负担。
余文书觉得温作春在她二伯家里终究是外人，要是跟自己住一起肯定要比那边好，又问：“他们对你好不好？”
这句话让温作春想了很久，才吐出三字：“还不错。”
感觉温作春说的很勉强，余文书提出自己的想法，“小春要不要考虑来外婆这里住？”
温作春的眼神闪了闪，她没想到余文书会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怕自己回答太干脆让余文书担心自己过得不好。
正当温作春犹豫不决的时候，余文书说：“小春你不用着急回答外婆，外婆一个人也习惯了，你要是在你二伯家里过得不错，外婆也不勉强。”
错失回答这个问题的良机，温作春陷入沉默，入口的饭变得无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