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越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急忙喊人:“来人啊,传太医!”
鱼龙混杂的人在屋里进进出出,她昏头昏脑地走出屋子,却正好遇见顾清寒。
顾清寒没有看见她,只是急切地走进屋子,禀散周围的侍女小厮,伏在榻边颤声唤她:“娘……”
“清寒……”
老王妃想伸手去抓她,却早就没了力气,只能低着声音喊她。
“娘对不起你,是娘爱慕虚荣,看你大哥二哥不中用,让你女扮男装,想要得到你爹的爱……这才让你战战兢兢过日子,连过寻常日子都是奢望……”
话还没说完,她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涌出嗓子。
“娘!我从没怨过你,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顾清寒想帮她擦去嘴角的血,却被她拒绝。
“我还想再与你说说话……”
老王妃费力地握住她的手,声音也弱了许多,
“你大哥已死,等娘去了,你要与清峦好好相处,切莫争吵……这北王府交给你,娘也放心;娘不要你争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顾清寒点了点头,只是无声垂泪,老王妃慢慢伸出了手,像是幼时,轻轻帮她擦去眼泪,“莫哭,娘要去找你爹了……”
语毕,老王妃终于闭上了双眼,没过多久,整个北王府便充斥着悲戚的哭声。
接着就是换孝衣和守灵,陆清越脑子愈发不清醒,几乎是由婢女搀着来灵堂的。
眼泪早就流干了,脑子却一直想着老王妃死在她面前的样子:是我杀了老夫人。
来到灵堂门口,就看见顾清寒正在给长明灯添灯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看她:“你来了。”
陆清越点了点头,只身走进灵堂,棺材旁还立着一块灵牌,她这才知道老王妃的名字——李觅。
觅?
她父母应是想让她寻遍这世间所有美好之物吧,可她却一生都在寻觅王爷的爱,倒是令人唏嘘。
在她愣神这一会儿,顾清寒早已在棺材旁坐下,看她还站着抬起头看她,神情早已恢复如常:“你还不坐吗?”
“坐。”
她摇了摇头,在顾清寒身旁坐下,望着黑漆棺材发呆。
“去京城前老夫人的身体还没那么差,怎么才几个月就那么严重了?”
“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本以为她能撑过过年的,如今倒有些仓促。”
顾清寒神色如常,似乎说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陆清越转头看她,却见她低着头轻抚着棺材。
陆清越没再说话,她若是知道了面前的人就是害死李觅的人,还会如此吗?
“嘭——”
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顾清峦怒气冲冲地走进灵堂,看见便大骂起来:“陆清越,就是你害死了我娘!”
“与她何干?”
顾清寒站起身挡在她身前,冷着眼看他,“灵堂不可喧闹,你不知道吗?”
“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顾清峦三步并两步走到棺材前,抬手要打开棺材,却被她阻止。
“放开我!”
“不放,娘已辞世,你为何还要扰她安宁?”
她抬起眼皮睨他眼,“况且你要开棺,也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
他从鼻孔哼一声,指着陆清越,“就是她杀了娘!娘的小臂上有个伤口,不信你开棺看看!”
“是老夫人要杀我,我们俩起了争执,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我娘病都那么重了,她哪还有力气杀人?况且她要杀你,缘由又是什么!”
陆清越一时语塞,又很快反应过来:“老夫人与母后旧时有恩怨,她今日误将我认成母后,才要杀我。”
“放屁!”
顾清峦靠近她几步,冷笑道,“娘与何皇后有怨,她为何从未与我讲过?况且娘又不是老糊涂了,怎么都认得别人,就认不得长公主!”
“够了!”
顾清寒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呵斥他,“没与你讲过便代表她没与我讲过?而且娘身子一直不好,年前辞世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长公主,我大哥弑父之事,恐怕也是你在幕后指导的吧。”
顾清峦没理她,径直走到陆清越面前,说出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
“没有证据,容玥王这话可不能乱说。”
“谁说我没有证据?”
他从怀里拿出几张信纸,递给她,“这是我大哥的遗书。”
她还没来得及接,就被顾清寒夺走,只是草草扫了几眼,就将信纸丢到长明灯那儿当燃料。
“你干什么!”
“只是几张不知真假的信,二哥就来污蔑人,恐怕有些不妥吧?”
顾清峦还想说话,却被她下了逐客令,“娘在世时生了多少大病小病也没见你照顾她,现在又来这当孝子?就算她死了也不让她去的安宁,给我滚!”
“我可是你哥,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去!”
“就凭我是北王,你是容玥王,怎么样,够了吗?”
顾清峦狠狠瞪了她们俩一眼,又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了:“什么狗屁北王,我们走着瞧!”
他走了,灵堂又恢复寂静,顾清寒没问她刚才的事,只是与她一起坐在棺材旁。
守灵期后。
“娘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与爹长相厮守,如今他们二人葬在一处,也算是了了她的遗愿。”
顾清寒蹲在坟前,直愣愣地望着坟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她站起身,多日的熬夜与不规律用膳造成了短暂的晕眩,陆清越急忙上去扶住她。
“这么多天你都没休息好,回去叫太医给你看看。”
“不必。”
她摇了摇头,被搀着上了马车。
“我好困,让我靠着你睡会儿吧。”
陆清越伸手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安睡。
急促的呼吸声逐渐转为沉稳,她扶着顾清寒的肩,似乎感受到了皮囊下的炽热的心脏。
原来她也是有情绪的。
她也有情绪,是不是就说明她如果发现了自己干的那些肮脏事,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一脚踢开?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越是安慰自己,心就越慌,马车倏然停住,怀中人惊醒,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掀开车帘向外望,肃穆的北王府映入眼帘。
“到了。”
陆清越轻声唤她,扶着她进屋,“你最近都没休息好,先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我刚才在车上休憩了一会儿,倒也没多困了。”
她走向桌边给她倒茶,突然听见身后人开口:“清越,我知道你所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