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每年都是这些花样,没意思。”
顾清寒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又要开始作妖了,伸手摊开菜单搁在桌上,长长的卷轴直接滚落在地。
“那我们的陆大小姐想要如何呢?”
“首先这菜单就不行。”
陆清越装模作样瞧了瞧菜单,随手一丢在地上,仰头靠上龙椅,
“这怎么都那么寻常啊,好歹是皇家除夕宴,最基本得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你先停一下。”
顾清寒急忙伸手叫停,满脑子都是陆清越报菜名,
“蒸羊羔还能吃一吃,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你不舍得了!”
陆清越一下子鲤鱼打挺坐直身体,梗着脖子和她对峙,硬是有没理辩三分的气势。
“不是不是。”
顾清寒被她吓得差点摔倒,赶紧把她按在椅子上安抚,
“我当然不是舍不得,只是那些菜的口味一向清淡,又不符合你口味。”
见她不再吭声顾清寒长舒一口气,又伸手拾起地上的菜单,一道一道给她指,
“你看,这上面我都是按你口味让御膳房准备的,这是红烧排骨松鼠桂鱼,剩下的还有些西洋点心,如此准备可好?”
“算你有良心。”
陆清越抓住她的衣领强迫她低下头,细长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的唇瓣,眼神温柔缱绻却暗含杀意,
“那请问夫人吃什么呀。”
“我吃你剩的。”
她果然笑了,朱红的唇扯出一抹大大的弧度,松开了禁锢的手,下一秒,就被身后人一把搂住。
“顾清寒,你再这样小心我把饭全都吃光,一口不给你留!”
“好狠心纳。”
顾清寒一下子抱紧了她的腰,像是要骨头的小狗,在她后脖颈蹭来蹭去。
“你再不松手我把你扔炭盆里当燃料!”
“错了错了。”
她立马举起手投降,委屈巴巴地缩在龙椅一角,
“陆大小姐嫌弃糟糠之妻了,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
“顾清寒,你受刺激了?”
陆清越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恶狠狠瞪着她开口,
“你现在都当皇帝了,跟我说你是糟糠之妻?”
“那你来当皇帝好了。”
顾清寒一把拉开桌案抽屉,从里面翻出传位诏书,甚至……玉玺都盖上了,一看就是准备多时。
“我不当,这狗屁皇帝谁爱当谁当。”
“你不当也行。”
她故作犹豫地摸了摸嘴唇,将桌子上的奏折推过去,
“帮我批奏折吧。”
陆清越翻了个白眼,掀开明黄色的一角,嘴角都僵住了。
“陛下,龙体可安康?”
“陛下,江州又下雨了。”
“陛下,近来西洋进贡怪鸟一只,通人语,羽毛流光溢彩,臣特此奉上。”
看着这一连串的陛下陆清越头都昏了,拿起朱笔胡乱画两笔就算回答了,指着其中一份问她,
“这是鹦鹉对吧?”
“是啊。”
“那他为什么要写那么复杂。”
“不知道,可能显得他有文化吧。”
顾清寒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瞧见她看奏折看的头昏脑胀忍不住笑出声。
“你每天看的都是这些废话?”
“是啊,国泰民安,没什么好禀报的,他们就开始说废话了。”
“还给你,我不看了,看得我头疼。”
陆清越把奏折一把丢回顾清寒怀里,自顾自回到龙椅上坐下。
除夕宴。
陆清越身上披着件白色狐狸皮斗篷,指甲顺应时节染成红色,有一搭没一搭敲打桌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舞女。
“陆清越,别忘了你现在是我夫人。”
她转眼睨顾清寒一眼,就听见她醋意满满夹杂着怨恨的声音,扬起自己的眉毛装傻,并不作答。
“清越!”
顾清寒压低声音唤她,在桌子底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你又疯了?”
“你再不理我我就当着那么多人吻你。”
陆清越果然不动了。
目光从舞女身上转移,看见了侧首的何北陌。
“姐姐。”
陆清越做口型唤她,何北陌果然听见了,举起酒杯与她行礼,然后一饮而尽。
陆清越见状也饮下杯中酒,鲜红色的酒液在金杯中流淌,最后杯壁上只留下一个唇印。
丝乐声戛然而止,应当是舞蹈结束了,陆清越掀起眼皮瞧一眼,随后继续低头夹菜。
“回陛下,下一舞为柳掌乐与孟典乐共舞《归决》。”
顾清寒颔首示意二人开始,悠扬的古筝声蔓延屋内,像是涓涓细流包裹着每个人,引导人沉醉温柔乡。
短剑在二人手中飞舞,一男一女配合极好,陆清越盯着柳掌乐直犯花痴,随着古筝声的加快,舞蹈彻底到达高潮。
“嗡——”
孟典乐突然从腰间抽出软剑,因为速度过快被震得嗡嗡响,直冲人面门而去。
剑法狠决毒辣,一看就是冲着顾清寒来的,陆清越一下子反应过来,踢翻桌案做阻挡,下意识护住她。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侧眸一看,张淑贤竟然挡在了自己面前,后背被鲜血浸湿,整个人直接倒下去。
“淑贤!”
陆清越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搀扶住她靠在自己肩头。
孟典乐还想要上来再刺,却因为被张淑贤耽搁了时间,只能满脸愤恨的被人压下去。
周围人说什么陆清越已经无心顾及,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语气颤得不成样子。
“只是伤在背上,无事的……”
“你为什么那么傻,何必为我挡刀!”
陆清越哭的凄凄切切,滚烫的泪珠落在她脸上,她却觉得无比甘甜——
陆清越哭了,还是为自己哭的。
“清越……我送你的筷子……”
“筷子?筷子如何!”
张淑贤却固执地摇摇头不肯说了,伏在陆清越肩头,一呼一吸之间,都极为费劲,
“别救我了……”
“你胡说什么?!”
眼见太医还没来,陆清越咬了咬牙直接背起张淑贤去太医院,无视周围人劝阻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太医院。
皎洁的月光照在二人身上,她就这样静静趴在陆清越肩头,鼻头一呼一吸间,满是暖香,这时候,张淑贤觉得陆清越就是神,上天派下来拯救自己的神。
“清越,谢谢你……”
“我们俩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
“朋友?”
她重复了一遍,然后点点头,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
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清越,我重不重啊。”
“不重,你这小身板太瘦了,往后,多吃点。”
“清越,我想要你照顾我。”
“好。”
张淑贤终于满意地闭上眼,靠在她的肩头沉沉睡去,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哪天睡得比今天还要香甜安心。
陆清越回养心殿已经掌灯了,沾了血迹还没洗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转头就与顾清寒四目相对。
“呼,吓我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归,我岂能睡得着?”
“刺杀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
顾清寒很自然的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低头为她暖手,
“柳掌乐是无辜的,并不知此事,孟典乐应该也是受人指使,叫慎刑司去查就是了,你不必忧心。”
陆清越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还记挂着张淑贤,听见她发问点点头,
“只是受了点外伤,还好没伤到骨头,对了——”
她语气一顿,想起张淑贤刚才的话,心里有些发怵,
“淑贤刚才趴在我肩头一直说她送我的筷子,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如你让内务府去查查看?”
“现在就查吧。”
“现在都那么晚了——”
“夜长梦多。”
顾清寒打断她的话,将桌上的筷子递给崔娘,背对着她沏茶,
“万一那筷子真有什么问题,张淑贤今晚买通内务府的人,你岂不是要被她毒死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
“清越。”
顾清寒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那双乌黑深邃的瞳孔依旧,只是里面,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做事不可太优柔寡断。”
陆清越听见这话也是一愣,她变了,顾清寒也变了,她如今,竟也学会感情用事了。
“别难过了。”
她拍拍陆清越的手以示安抚,俯下身与她平视,指尖拂过她的额头,鼻尖,下巴。
“若是无事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有事,便是后悔不得了。”
屋内死寂一片,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顾清寒半张脸隐入黑暗中,竟显得她有几分可怖。
终于,崔娘小跑着回来了,手中拿着那双筷子,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辟毒筷,内含五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