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押我走!”
林卓发疯般地大喝道,从地上站起来,
“这些信都是你们伪造的!况且我是三朝元老,手中还有大半兵权,你们谁也不能杀我!”
“三朝元老?谋害三朝皇帝才对。”
一道低沉冷若冰霜的女声响起,众人目光转移到屏风后,顾清寒缓缓走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纷纷跪下行礼,她则坐在陆清越一侧,沉声:“众卿平身。”
“去带证人来。”
话毕,江珲也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向林卓,混浊的眼中也难掩愤怒,跪下道:
“回陛下,微臣前二十年一直为林大人做事,如今实在是良心受谴,这才告发他。”
顿了片刻,他继续开口,
“虞闵帝与虞厉帝为父子,虞厉帝为太子时,林大人为了独掌大权就曾逼迫臣毒害虞闵帝;虞闵帝驾崩后,他又逼迫臣给虞闵帝下慢性毒药。”
“大胆江珲,不可信口雌黄!”
“臣并非信口雌黄,太医院的记录簿都有记录,陛下如若不信可以去查看。”
林卓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拔剑正欲自刎。
虽被侍卫立马拦住,可脖颈处的血还是喷溅出来,滋到张淑贤脸上。
她愣了一瞬,脸上才显出些慌乱,只是陆清越越瞧着,就越觉得奇怪。
相比较真情流露,倒更像是演出来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内的闹剧已然结束,一干人等全都看着她,一时间静的可怕。
“都看着朕干什么,胆子那么大?都退下!”
她厉声呵斥道,一个个大臣屁滚尿流跑出大殿,顾清寒则坐在她身侧,托腮看着她。
“假死还怪好玩的,难怪你死了两年不愿意出来。”
“你要是去挖两年野菜,就不觉得好玩了。”
陆清越笑了笑,突然在她大腿处拧了一把。
“诶呦,我就死两天,那么想我?”
“谁想你了?回来了就赶紧批奏折,给你批两次眼都快看花了。”
“我错了,我带了东西给清越将功补过的。”
顾清寒献宝地递给她一盘桃酥,脸上挂笑,
“我亲自做的,你尝尝嘛。”
她随便拿起一块儿,又被身边人拿走,
“你吃这块儿。”
“吃个桃酥那么大讲究?”
咬了一口,牙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吐出来一看——金戒指。
镂空金丝戒指镶着小小碧玉,拿手帕擦了看,又重新闪耀出光芒。
“这年头谁还往糕点里塞东西啊,真俗套。”
陆清越推她一把,戴上另一只手的无名指,
“你可得多做点戒指给我,让我把十个手指头都戴满。”
“那某人帮我批了两天奏折,还生气吗?”
“生气?”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转而看自己的戒指,
“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吧。”
“欸,你有没有觉得张淑贤有些奇怪?”
“奇怪?”
顾清寒挑起眉毛,摇了摇头,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哪里都奇怪。”
她抓住身侧人的手,又使劲摩挲起来,
“你看她刚才的反应,像是个不谙世事一心养老的太妃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连鬼都怕啊?”
她莞尔一笑,眉眼微弯,
“你这疑心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心都快掏给你了,你不还是不信我?”
“这倒是。”
她倚着顾清寒躺下,拉着她的手又摇又晃,
“那你可要再努力,等我有朝一日信任你了。”
入夜。
宫内静悄悄的,只有狂风吹过,像是婴孩在哭。
推开牢狱的门,侍卫一个激灵醒来,想开口却被她阻止。
污水滴落在地,牢内充斥着犯人痛苦的呻吟,像是催命符。
陆清越没管,径直走向林卓。
往日风光无比的男人瘫在墙角,身上的囚服被老鼠咬破,起得红疹有的被挠破了,甚至生了脓。
“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他懒懒抬眸,依旧躺在地上不愿动弹,
“看见昔日仇敌如此狼狈,你肯定很畅快吧?”
“畅快,我怎会不畅快?”
她蹲下看人,尖利的指甲陷入他的脸颊中,留下骇人血痕,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好啊,那你掐死我!”
杂草般的枯发中露出一张可怖的脸,不过短短几日,他好似苍老了十几岁,
“掐死我,我就能下去与你娘相聚了。”
“你休想!”
一巴掌落在他脸上,窒息感接踵而来,
“我娘都死十几年了,该超度该投胎早就尘埃落定了,你想得美!”
他被憋得满脸通红,陆清越终于放开手,十分嫌恶擦了擦手。
“你娘当年也是你这般样子,气性大,见谁都能吵两句,对那个狗皇帝心存幻想,以为自己是唯一。”
他笑得更放肆了,眼泪也呛出来了,
“你与她都是皇后,你会赴她后尘的!”
“你放什么屁?”
她讥笑出声,捏住他的下巴,手劲发狠,
“我旁边又没有你这个疯狗,怎么会赴她后尘呢?”
站起身睥睨着地下之人,莫大的快感涌上心头。
“你这样的人,也配谈爱吗?”
走出大门迎上狱卒谄媚的脸,她扶了扶发髻,淡淡道:
“明日午时,林卓凌迟处死。”
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幽暗不明的鬼火闪闪烁烁,冷风冻得人打哆嗦。
这天下哪里没有鬼,自己一个活人还怕死人?
她点了点头,拉紧衣服继续走。
一双手突然伸来,嘴被紧紧捂住。
僵硬地转过头,想象中的的可怖鬼怪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是一双清澈双眸。
“顾!清!寒!”
虽然被捂着嘴,她愤怒夹杂着恐惧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你敢吓我!你死定了!”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她胸口,顾清寒只得无奈扶住她,
“刚才的人如果不是我,是别人或者是鬼,你不得更害怕?”
空气静默一瞬,紧接着就是她的埋怨,
“谁会想你一样无聊吓我啊?”
一缕发丝垂在她脸侧,她烦躁地扶上去,同时走到水井旁照镜子。
低头一看,却见井中竟浮着一具男尸!
是林卓!
林卓的脖子被扭断,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浮着,仰头看着天,双眼充血。
她想要叫出声,却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向后退几步,直接跌倒在地。
“清越,你怎么了?”
“井里……井里!”
她喊出声,指着那口水井,顾清寒低头一看,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我去喊崔娘隐竹把他的尸体送到仵作那,不害怕了。”
被抱进怀中,她却还是哆嗦个不停,到了养心殿中也未好转。
“去给皇后煎碗安神汤来。”
一碗安神汤入口,她也未有好转,半靠在顾清寒身上,手抓得越来越紧。
“姐姐在,别害怕。”
额头冷汗越来越大,身上的中衣被浸湿,青筋突起,嘴里呓语不断。
“瑜儿,我发誓我以后就算当了皇上,你也是我的皇后,不会有二人的。”
一道爽朗男声传来,陆清越向前走几步,又看见了何瑜。
父皇和母后?
“好啊,一言为定!”
她莞尔一笑,对那男子伸出手。
狗尾巴草编得戒指戴在她无名指,她却视若珍宝地捧起来看。
紧接着画面变换,红墙绿瓦中一片祥和宁静。
“皇后娘娘,陛下又翻了您的牌子呢,这福气别人都没有呢。”
“当然。”
她补了补脸上的脂粉,拿着铜镜顾影自怜,
“本宫与陛下的情意,岂是别人能比拟的?”
“皇后娘娘……”
小太监从门外跃进屋内,却也不向前,只是站在门框旁,
“昭贵妃说身体不适,陛下改道去看她了……”
“滚!”
铜镜被摔在地上,发出巨大一声闷响,小太监适时退下,屋内只留下女子怒骂声。
昭贵妃,就是母后经常和自己骂地那个?
“皇后娘娘您莫气,定是那狐媚子勾引皇上。”
“滚滚滚,我就知道小贱人没那么消停!”
桌上的脂粉又被扔在地上,瓷片溅起,飞到陆清越脸上。
她慢一拍躲开,才意识到是幻象。
场景再次变换,凤栖宫里破烂一片,香炉瓷片都混在一起。
“放肆,做皇后就要有皇后的胸怀,昭儿良善,你竟敢毒害她,你的心好狠啊!”
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怔怔站了几秒,随即就抓咬着要上去打人。
“我心狠?”
鲜红的指甲嵌进他手臂中,留下深深的印子,
“那你就废了我啊!我爹可是朝里肱骨大臣,你敢废了我吗?”
男人沉默着,最后竟然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离开凤栖宫。
原来父皇与母后,就是此时决裂的?
“你会赴你娘后尘的!”
林卓的诅咒又传来,要刺破她的耳膜,充斥着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