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内气氛压抑,一时无人说话,上首的二人显然气得不轻,冷眼看着地上的二人。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想如何狡辩?”
“回陛下,我们二人并不知那是皇后娘娘.这才……”
“不是皇后就可以绑了!”
顾清寒拿起茶杯猛地朝地上掷去,滚烫的茶水激得二人直后退。
“自然不是。”
两人明显在之前便想好了对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直挺挺跪下去,
“草民只是见皇后娘娘昏死在路边,而犬子又恰好多日未找到冥婚对象,这才一时鬼迷心窍…”
随后二人齐齐跪下叩头,眼中含泪,一副悲怆无辜之样:
“不知者无罪,还求陛下宽恕我们二人啊!”
“事到如今竟还敢狡辩!”
顾清寒气得胸膛起伏,抬脚就要踢;却被陆清越拦住,低声喝道:
“鲁莽!你如今的身份,还需与他计较?”
顾清寒只得又坐了下去,望着两人小人得志的脸,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来人,把这二人拖下去,斩立决!”
地上之人神色骤变,似乎没想到平日谦和的君王,竟会为了此事处死二人:
“陛下开恩啊!草民只是一时糊涂!”
“嘘。”
崔娘倏然拔出佩剑,凛凛威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若是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兴致,可就不止斩立决那么简单了。”
养心殿内。
陆清越半倚在贵妃榻上,见她坐那么远颇为不满,抬起脚看了看。
孔雀绿的鞋面绣着桔黄小花,翘尖镶着一颗珍珠,向前伸了伸,勾住顾清寒的腰带:
“你来嘛,我有话和你说”。
她刚靠近些就被人揽住脖子,肩头那人声音慵懒,还不自觉带些嗔怪:
"这种事你交给下面人做就是了,何必自己生气啊?”
“关于你的事我不想假手于人。”
顾清寒没躲开她的靠近,斜眼睨了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倒是你,我帮你出头,你还拦着我?”
“生气啦?”
陆清越凑近她九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我哪里敢和你生气,回头又把我赶出养心殿了,我找谁说理去?”
“说话那么酸,还没气?”
陆清越突然从她肩头转移到胸前,巨大的重量让顾清寒不得不低了头。
“你别这样,疼。”
“疼啊?”
她一副懵懂模样,突然拉过女人的手,二人一块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姐姐,女人有钱就变坏,你说是真的吗?”
“你觉得姐姐坏吗?”
“不坏。”
陆清越使劲摇头,扭头去看她,却正好对上她黑亮的瞳孔。
“那清越会变坏吗?”
“你猜?”
陆清越不正面回答地,突然开口,
“你知道现在天下人怎么说我们俩吗?”
她往前凑了些,低着头与她鼻尖相触,
“说你是昏君,我是妖后。”
“又是宫里太监嚼舌根?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把他嘴撕烂。”
“诶!”
陆清越眼疾手快抓住她,歪头靠在她胸口,轻声道,
“我倒是无所谓,名声本来就不好,倒是你,你若是把人杀了,不是更坐实了?”
“我也无所谓啊。”
顾清寒表情似笑非笑,将下巴抵在她脑袋上,
“我们俩都不是好东西,天生一对。”
“谁和你天生一对?”
陆清越伸手去推她,嗔怪着靠在她怀里。
不知怎的,她又想北疆的生活了。
她想去骑马,去射箭,去看丝绸一般的长河,绵延不绝的长峰。
……
可自己这个皇后的身份,又能去哪里呢?
自己为什么会留在皇宫呢?
爱情?
陆清越自己都觉得好笑,自诩无情之人,也会为情所困吗?
爱情呐,真叫人迷了眼,蒙了心。
“你说北王府还在吗?”
“对不起。”
顾清寒没回答,低下头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瞳孔,
“我知道你爱自由,不该把你困在这宫墙中,可我做不到一人在这宫中苟延残喘——”
“我太自私,太懦弱了。”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陆清越扬起笑看她,双手环住她的脖颈,歪着头与她脸贴脸,
“况且我本就是追名逐利之辈,不然隐居好好的,干嘛还来装神弄鬼找你啊。”
“也是,还记得刚见你第一面我觉得你装神弄鬼,还想把你逐出宫呢。”
两个一齐笑,陆清越随手擦去溢出来的眼泪,只觉得头有些晕。
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虚了。
“姐姐。”
“嗯?”
“姐姐。”
陆清越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她,将头埋在她臂弯中,汲取着温暖。
她将头越埋越深,最终感受着口腔内充斥着铁锈味,顺着嘴角溢出来。
“你吐血了?!崔娘隐竹,叫太医!”
“我没事。”
她艰难地起身拿帕子捂住嘴,血像是流不尽一般,绽开一朵朵血花。
“说不定就是最近没好好吃饭犯胃病了,之前也常有的事。”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陆清越半靠在榻上,任由女医把脉。
袖子被撸起来,露出新新旧旧的伤疤叠在一起,还有的肌肤已经溃烂,只是草草缠上了纱布。
半晌后,她蹙着眉收回手,思索道,
“娘娘这状况,倒像是服用五石散。”
“五石散?”
顾清寒皱起眉,又听见她继续道,
“五石散少食副作用不明显,可若是积少成多,便会令人头晕目眩,心神不宁,皮肤溃烂,严重者甚至会上瘾,最终在幻觉中离世。”
“可有何医治的法子?”
“这……”
女医叹了口气,躬身行礼,
“目前还未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只能停用五石散,喝些调理身子的药了。”
“你先下去吧,切记今日之事不可声张。”
气氛更压抑了,顾清寒转头看她,发现她正在低头发呆。
“你…服用五石散了?”
犹豫之下,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末了还急忙补充,
“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知道病因后更好治病…”
“我是疯不是蠢。”
陆清越拍了拍织金绣花锦被,勾手示意她过来坐。
“我得罪的人差不多都死完了啊,你说是谁给我下毒?”
“不知道。”
二人齐齐思考,最终都放弃了。
“每日吃食你我二人都一致,应该不是膳食问题,还能是什么呢…”
“别想了,又死不了。”
她大咧咧地摆手,往后一仰躺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自顾自开口,
“死了就算了,不过我先给你说好了,你得以皇帝的规模给我下葬,谥号也得选个好的…”
“你休想!”
顾清寒蹙着眉打断她,眼眶中几乎要涌出泪水,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独活!”
“又说傻话了。”
陆清越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揽住她的脖颈吻上她,二人紧贴在一起,连心跳都是同步的,
“你若是死了将这天下交给清婉你放心?”
她默了默,抬眸瞪她一眼才低声开口: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胡作非为。”
“我怎么胡作非为了?我很乖的好不好?”
陆清越趴在她怀中仰脸对视,抓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脸上。
顾清寒被她这样看得脸红,急忙背过身不去看她,手却没收回。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谁给你下的毒。”
“不知道。”
她摇摇头,从背后搂住顾清寒,下巴搁在她肩上,热气呵得她耳尖发红。
见她不开口也不生气,抱着她的腰蹭她后背,脑袋灵光一现,咋咋呼呼开口:
“我之前看话本子里写有心爱之人去世后不愿下葬的,为了日日能看见便会冻在冰棺里面保存,你不会那么变态吧?”
空气又是一阵沉默,顾清寒似乎很无语,扭过脸与她对视,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这小脑袋瓜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那可说不好。”
她讨好的蹭了蹭顾清寒掌心,又咬住她的指尖,含糊不清开口,
“清越可不能死那么早,清越若是死了姐姐这手就没用武之地了——”
她话还没说完,被顾清寒一下子捂住嘴,二人对视,空气里弥漫着暧昧气息。
“咳咳,别瞎说。”
帐篷内。
“我不管嘛!我就要你上药!”
尉迟曙像是个孩子一样躺在床上撒泼,脚却一下子撞到床柱上,哭闹声顿了一下,随后更大声了。
“尉迟曙,别给脸不要脸!”
周朔坐在床边瞪她一眼,她瞬间收回哭声,乖巧靠着床头坐着。
“好了,早就给你说过别闹了,是不是撞到脚了?”
她语气温和不少,解开尉迟曙脚上的绷带开始为她换药。
“你要是早给我换药,我怎么会闹。”
她小声嘟囔几句,却全都落入周朔耳中,周朔懒得和她计较,低头帮她包扎。
“好朔朔,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尉迟曙说着就钻到她怀里,紧紧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拙劣地落下两滴泪,夹着嗓子撒娇,
“皇上,您听听臣妾心慌不慌?”
周朔听见这话脸都扭曲了,倒也乐的配合她,将耳朵凑过去,低声威胁:
“你下次再那么恶心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错了错了。”
尉迟曙赶紧松开她的手一副投降模样,又歪着头笑道,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了你娘身体不好吗?把她接过来如何?正好你还能照顾她。”
“你那么关心我娘干什么?”
她依旧笑眯眯的,低下头与她鼻尖相抵,一字一顿:
“毕竟,那也是我的伯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