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身穿黑衣,屋内依旧亮着烛火,让人分不清白日黑夜,立体的五官在光下映出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抓着恶霸的手,青紫色的血管更加明显。
“大胆,小小刁民,见了朕还不赶快跪下?”
她这话刚出还没人信,可崔娘与隐竹一出来,有些眼尖的人认出来,众人便纷纷都跪下,高呼万岁。
陆清越依旧坐在座位上,眯着眼看她,顾清寒根据她的唇语,猜出了大概意思:顾清寒,你大爷的来赌坊抓老娘。
虎娘站在顾清寒身旁,使劲朝她使眼色让她行礼,陆清越却没理,依旧靠在椅背上。
“虎娘,你这有包厢吗?我想单独与何小姐赌。”
“当然有,两位客官,二楼请。”
二楼还有包厢,自己在金缕楼赌那么久怎么不知道?
跟着她进入包厢,屋内比一楼暗许多,点着不知名熏香,香得人头疼。
“何小姐看起来,似乎信心十足啊?”
“跟你比,绰绰有余。”
陆清越哼笑出声,昂着头看她,“我要是赢了,陛下就放我出宫,这辈子都别再来找我。”
“行啊,但你要是输了,你就和我回宫,成婚前都不许出宫,也不许避着我不见。”
“好啊,玩就玩点儿刺激的,赌大赌小?”
“既然何小姐一直赌大,那我就反其道而行,赌小。”
骰盅晃动,顾清寒率先开盅——三点,两点和一点。
看着骰盅里的点数,陆清越简直想笑,一点儿老千都不出,她对自己还真是自信。
还没胡思乱想完,她的骰盅也被打开——三个六点。
自己的三个一点呢?怎么变成六点了!!!
“顾清寒,你出老千!”
“清越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也出老千了,出老千还技不如人啊。”
虎娘听着屋里的动静心都快蹦出来了,这个何清越到底什么背景,听这动静是要打起来了?
“我不服,我要再比一次!”
“再比十次你也是输,愿赌服输的道理都不懂?”
“你别拉我,我自己走!”
她挣开顾清寒的禁锢,甩开袖子走向马车。
一楼的人听着包厢动静原本都很好奇,看见二人真走下来了又赶紧低头看手里的骰子。
“你来找我干什么?”
陆清越倚着车窗阖眼休息,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不找你让你继续在这赌?”
“在这赌死也好过回宫割肉剜骨,最后不明不白地死了。”
“清越,此事我有机会会给你解释的。”
“我不听。”
她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固执地摇头,“等陛下哪天编好理由,再来告诉臣吧。”
到养心殿后,顾清寒追着陆清越往屋里走,蹙着眉问她:“你为何总是不信我!”
“我信你?”
她嗤笑出声,碧玉茶盏倏地被丢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袜子上,
“顾清寒,我信了你几次了!从前在北王府,你就骗我一次又一次,我假死在京城待了两年,何北陌都找到我了你还没找到我,现在我来了,你还骗我!”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骗你了!”
陆清越一时语塞,眉头蹙得更紧了:“好,你没骗我!我就是讨厌你,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杀了你!”
“好啊,杀了我?”
她突然笑了,拿起桌上的匕首塞进她手里,直直插入自己心口,鲜血涌出来,染红了黑衣。
“你干什么!”
“你不说要杀了我吗,怎么,不舍得动手了?”
“你休想。”
她夺过匕首冷眼看顾清寒,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她的鞋面,开出一朵更为绚烂绮丽的花,
“外面的侍卫都是你的人,我要是现在杀了你,外面的人就会一呼百应,冲上来把我押入天牢!”
“怎么会呢,我早就把禅位诏书写好了,就差盖玉玺了。”
她笑得有些疯魔,硬拉着她的手来到桌前,“你看,那就是玉玺,朕现在就帮你盖上,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顾清寒,你疯了!”
玉玺还未落到圣旨上,就被她挥在地上,晶莹剔透的玉玺立马被磕破一个小角。
“我是疯了,在你走得那两年,我早就疯了。”
她又硬拉着陆清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温热的鲜血依旧汩汩流出,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依旧笑着。
“你知道我看见你和何北陌在一起时,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她慢慢靠近陆清越,歪头吹了口气,“我想杀了她,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清越就生气了,对不对?”
“对……”
伤口处依旧在渗血,她慌忙地点了点头,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她按得更紧了。
“清越,你不信我,我就只能把我的心掏出来证明了,你摸一摸,还是热的呢。”
“顾清寒!”
陆清越抬起头看她,又望向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我来喊太医为你包扎好不好?伤口处理不好会发炎的。”
“不好。”
她固执的像个孩子,看向落在地板的匕首,笑了笑,“不继续捅了吗?你若是给我上药,我可就死不了了。”
“清寒,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一时没有过脑,现在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好啊。”
听见她应了陆清越急忙拿着药瓶替她上药,垂眼看着伤口,良久才开口:“顾清寒,你可真下作,借我这少得可怜的怜悯来威胁我。”
“我威胁对了,不是吗?”
“卑鄙,无耻,下流。”
语毕,药瓶被她赌气地扔在床上,又拿起纱布帮她包扎。
“清越轻点,勒得我心口疼。”
“活该。”
她瞪顾清寒一眼,手上动作放松几分,“顾清寒,你要是再敢威胁我,我可就真杀了你了。”
“哦,清越那么关心我?”
“你从哪听出来的?”
包扎完毕,陆清越又瞥她一眼,背对着她躺下。
“生气了?”
“我还没到和狗计较的地步。”
听见陆清越这样说,她倒是也不恼,只是从背后搂住她,悄声开口:“清越,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就是那次宴会上咯?”
“当然不是。”
顾清寒把她翻了个身,朝她眨了眨眼,“你七岁过生辰时,父王带我来皇宫小住了一段时间,我那时就见过你了。”
“哦,那你当时是不是就对我一见钟情啊?”
“当然。”
她笑出声,歪头看她,“当时你穿着鹅黄色袄子,下面是天青色长裙,小脸圆圆的,长得可漂亮了。”
“当然了,不过你当时没见我欺负其他小姐公子,真是可惜了。”
“我见了,你当时抢一个小公子的风筝,说得什么我都记得。”
她清了清嗓子,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本公主拿你的风筝是你的荣幸,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都不记得你还记着,确定是一见钟情而不是对我怀恨在心?”
“诶呀,我当时就在想,谁要是娶了长公主,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顾清寒!”
陆清越推了她一把,扭头不再看她,“马上成婚了,你再阴阳怪气我就捅死你。”
第二日。
“祭司大人,不好了。”
一个小婢女匆匆忙忙地跑进屋,刚看见陆清越就跪下行礼。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你又是谁,为何来找本祭司。”
“奴婢是王大人的贴身侍女,王大人她被林大人押入天牢了!”
“押入天牢?!”
她拍卓站起身,蹙眉看地上的婢女,“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本祭司要你如实告知,不可隐瞒!”
小婢女颤巍巍地点头,哆嗦开口:
“前几日大人的表哥入京,在府里住了几日,可他竟然是贼寇。只是住了那几日,林大人就查到了,把她押入牢里了,奴婢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求您啊!”
“行了,你回去吧,我会想办法救出她的。”
陆清越无奈扶额,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刚住几天就能找到,不是林卓故意为之,还能是如何?
狱中。
王黛之颓废地坐在墙角,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肩头,白衣也沾染上灰尘,看见她鼻头一酸,隔着牢门扑向她:“祭司大人!”
“你在狱中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你表哥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贼寇?”
她吸了吸鼻子,蹙眉看她:
“他前几日进京来找我,我顾念到底是我表哥,就让他进来住了。谁知道他是贼寇还不告诉我,我们俩就都被抓进来了。”
“那他人呢,不应该和你关在一处吗?”
“林大人说他罪该万死,还没押入天牢就私自处死他了。”
“私自处死?”
陆清越眉头紧蹙,啐了一口,“此事必定是他所为,这才急着处死,不想留下把柄!”
“祭司大人……”
王黛之声音带着哭腔,眼中含泪看她,“微臣还不想死啊,您和陛下一定要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