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本宫为何从未听闻?假诉冤情,可是要挨板子的。”
“草民并未假诉!”
她的话说得异常坚定,跪着的身子也晃动几分,
“草民为齐珂妻子,自然万事都清楚不已,若是真没有此事,草民甘愿受罚!”
“起来吧。”
她摆了摆手,看向崔娘,
“去把那几个人召进宫中,收拾间屋子让她住。”
“草民……”
“让你住就住。”
陆清越啧出声,从龙椅上懒洋洋地起身,
“地方官员向来也与朝堂大臣关系匪浅,若是把你丢宫外人死了,案子还怎么断?”
“草民谢过陛下,恭送陛下。”
她嗯了一声,没理秦玉梅,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那个秦玉梅什么人啊,地方官员又是谁,和朝里哪个人有关系?”
她的腿搭在床上,顾清寒讨好地帮她捏了捏腿,把桌子上的户籍递给她。
“京城潞水县,天子脚下还敢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潞水?”
她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
“潞水也确实算是京城偏远的县了。”
“难怪。”
轻飘飘的几张纸被陆清越扔在桌上,她只闭眼靠在床头,
“她倒是勇气可嘉,只是——”
话锋一转,她笑出声,
“这样的事我也见过不少,要不然就是在等待结案的时候死了,再或是无疾而终,真有结果的寥寥无几。”
“为什么?”
顾清寒追问起来,向她靠近几步。
“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统治者不重视罢了。”
陆清越语气懒懒,早已习惯了这种事,用脚踢了踢她,示意她继续捏腿。
“难道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不重视吗?”
“也许吧。”
她扯起嘴角,伸懒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你别想那么多了,我都把她接进宫里了还能有什么事?”
“会有的。”
听见这话她睁开眼,却看见了顾清寒近在咫尺的脸,
“干什么,吓人……”
“我不想与那些皇帝一般,我不想让这世间每一个人枉死。”
“好,姐姐理想远大,是我心胸狭隘了。”
陆清越抚着她的脑袋笑了,摊平双手看她,
“既然姐姐都发话了,我就再派几个侍卫去看她。”
帐篷内。
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尉迟曙手中拿着短刃,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咧嘴一笑,“哥哥,你逃不掉了。”
“尉……尉迟曙!你敢杀我,你敢谋权篡位!”
“怎么能叫谋权篡位呢?”
她歪头笑着,继续向他走去,
“这位置一直是是能者居之,以哥哥的能力,怎么可以一直占着这个位置呢?”
“毒妇!我要杀了你!”
尉迟隗慌乱地从腰间拔出佩剑,胡乱比划着。
“王爷,该上路了。”
铁线绕上他的脖子,倏的被勒紧。
尉迟隗脖子一歪,直直倒下去,眼球突出,还瞪着她们。
周朔从他的尸体越过去,看向对面之人,拿着手帕替她擦脸。
“怎么这么不小心,擦也擦不干净,再这样晚上别上床了。”
“好朔朔~”
尉迟曙在身上抹了抹手上的血,把头靠在她肩膀撒娇,
“可是人家指甲都剪好了,我知道错了~”
“混球。”
她戳了戳对方的额头,嘴角弧度咧得更大了,
“那请问我们的新王,准备什么时候告诉那群老古董啊?”
“听我娘子的。”
尉迟曙拦腰抱起她,向榻边走去,
“不过当务之急是把正事办了。”
“尉迟曙,现在是白日!”
入夜。
沉寂的夜晚不复从前,二人都坐在桌前,陆清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一个小县令,怎么能勾搭上尚书?”
“是啊。”
顾清寒语气也带着疑问,不自觉咬上笔杆。
陆清越一边把她嘴边的毛笔夺下来,一边翻看着桌子上的资料,打了个哈欠,
“这个皇帝当得真窝囊啊,我们俩就不能让属下人去查?”
“此事关联重大,我们俩除了崔娘隐竹还有可信的人用吗?”
……
话没说完又打个喷嚏,两个人对视一眼,崔娘隐竹就被拽过来了。
“陛下,什么事啊?”
“查。”
顾清寒把桌子上的资料推过去,揉了揉太阳穴,
“此事关联甚广,不可打草惊蛇,除了你俩我们谁也不相信。”
“呃……陛下,臣其实……”
“能者多劳,朕相信你。”
说话的间隙,陆清越靠在椅背早就睡着。
在重力作用下微微露出眼白,一看就是睡熟了。
“臣遵旨。”
她俩认命地点头,坐在案前开始翻看资料。
“微臣查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俩兴奋地从茫茫信海中抬头。
被黑眼圈环着的瞳孔里闪耀出几分雀跃。
“查到了?”
“是。”
崔娘拿起几张信,急急忙忙递给顾清寒,
“一年内确实有十余人失踪,但迟迟没查到凶手,应该就是齐珂一众人。”
她清了清嗓,继续道,
“据说潞水地方官员还与孟尚书沾亲带故,几人私下交往十分亲密。”
“哇塞,伟伟好厉害哦。”
陆清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见崔娘举着信夹着嗓子跟她撒娇。
“陛下……”
她倒吸一口凉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您还是叫臣崔娘吧。”
“伟伟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她还想继续,却被顾清寒捂住嘴,
“时候不早你们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不必早起了。”
“是,谢陛下。”
半晌,顾清寒轻叹一口气:
“都是因为我还羽翼未丰,这才要你如此憋屈。”
“不憋屈啊。”
她扬起嘴角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看着桌子上的信件笑得更欢了,
“在一沓资料中亲自找出来证据,再将凶手绳之以法,多有成就感啊。就算有大臣查我也想自己动手。”
“听见你真如此,我就放心了。”
虽然是安慰的话,顾清寒还是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睡吧。”
“我刚才睡过了,不困,除非——”
她又拉起长音,狡黠地看着对方,
“姐姐给我讲睡前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
二人卧在榻上,陆清越蜷着她的发丝,当真思索起来,
“你会讲什么啊?你讲什么我听什么。”
“那我给你讲一个公主和巫的故事。”
她伸了个懒腰,把陆清越揽入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从前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公主,她过着幸福的生活,就在她准备和王爷成婚时,被一位巫劫走了。”
陆清越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注意到身后人表情的变化,
“巫告诉王爷,只有打败她才可以救走公主,软弱的王爷并没有这样做,只是说他很抱歉,没有能力救走公主。”
“然后呢?”
见身后人迟迟没开口,她转头看了看,又闪了闪眼。
“中途又来了很多男女,可是最终都失败了。
公主很伤心,哭得昏天暗地,说自己要孤单一辈子了。
巫为了哄她,就答应与她成婚,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姐姐给我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清越天下男人都不靠谱吗?”
“何止?”
她强忍笑意,俯身贴近陆清越,
“不光男的不靠谱,女的也不靠谱,只有姐姐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你。”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些,以至于呼吸交缠,睫毛像是都要相触。
“姐姐脸上,敷粉了?”
“当然。”
顾清寒牵引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颊边,捻了捻,还真有粉,
“每日风吹日晒地练武,皮肤自然不如普通女子细腻。
我若是再不敷粉,清越岂不是要移情别恋了?”
“姐姐刚才讲得故事里我是女巫,讽刺我强占你?”
她没正面回答顾清寒的话,只是将话题转移到刚才的故事上。
“当然不是。”
她慢慢凑到陆清越颈间,与她耳鬓厮磨,声音不自觉放低,
“我才是那个引诱你,强占你的巫啊。”
“我可不是故事里美丽善良的公主。”
“你不是吗?”
顾清寒在她耳畔轻呼一口气,
“可是在我心里,清越就是那么好的人啊。”
“别这样,我痒……”
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陆清越侧头躲闪她的目光,轻轻勾着她的小指,
“那姐姐第一次见我,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啊?”
“第一次见你,我便觉得长公主在我心目中如同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无人可以替代。”
“少拍马屁。”
捂着嘴笑出声,用食指推她一下。
“那你第一次见我呢,觉得我如何?”
“姐姐啊——”
她挠了挠头,一本正经道,
“冷冰冰的,不说话也不笑,就是个老古板。”
她瞅顾清寒一眼,又咯咯笑起来,紧接着又发问,
“那我给你下毒时呢,你觉得我如何?”
她夺过陆清越手中帕子一副泫泪欲泣模样,情绪转变十分之快,
“这世间竟有如此狠辣女子,不过曼陀罗都尚且有毒,美人不心狠些又怎么保护自己呢?”
“算你识趣。”
她笑着睨顾清寒,在她唇上点了点,扭头不看她,
“困了,不跟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