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金碧辉煌,即使换了几代君王,却依旧是旧颜。
陆清越恍惚一阵,回想到与顾清寒初见那晚。
“清越?”
一声轻唤传来,她才缓过神,晃了晃头,
“没事。”
殿内突然静了,众人目光聚集到门口,尉迟曙笑着进门。
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在一群中原人里十分扎眼,黄金发扣卡着一缕头发,垂在脸旁。
半边披着狐皮,另一边则是玄金色衣衫,随着手臂摆动,露出她小臂处的结实肌肉和蟒蛇刺青。
黑皮美人,我喜欢。
陆清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转头看她:
“北疆离狄戎那片儿也没多远,怎么你那么白?”
“北疆日头足,在北疆皮肤黝黑会看做经常做苦力,贫穷。”
淡淡一句话堵得她说不出话,顾清寒又开口,
“不过你喜欢,我可以晒。”
“不必了。”
她讪笑出声,忙摆手,末了还问了一句,
“现在没有这样的偏见了吧?”
“当然没有。”
“那就行。”
她呵笑几声,悄咪咪地端起酒杯飞速喝了一口。
是白水!
“好喝吗?”
“那么多人别逼我掐你。”
陆清越低声威胁她,在她大腿拧了一把。
“清越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呢。”
顾清寒笑眯眯地看着她,又听殿中人开口:
“微臣狄戎族新王尉迟曙,见过陛下。”
“平身。”
她应声起身,身后衣着不凡的女子也随她入座。
“微臣此次前来,是想与大姒结亲。”
“不必了。”
她扬起笑,将酒杯抵在嘴边,
“尉迟单于若是真心想与大姒交好,心意到了便罢,何必和亲呢?”
“是。”
尉迟曙愣了一瞬,又很快笑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尉迟单于远道而来,今夜不醉不归。”
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顾清寒拗不过陆清越,也让她喝了几杯。
“我告诉你,我……”
她打了个嗝,还想继续说却被捂住嘴。
“时候也不早了,尉迟单于早点回去休息,朕与皇后先走了。”
“陛下慢走。”
尉迟曙与周朔恭敬作揖,又默契地抬眼皮看两人。
她扯着陆清越的后脖领半拽着出殿,见她死犟着不肯走又耐心哄起来:
“你再这样我不让你喝酒了?好了,回养心殿再睡。”
尉迟曙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来。
“小朔朔,等我把那些老古板摆平了,我就让你当我的王妃,像皇后娘娘那样如何?”
御花园里月凉如水,缓缓流淌在鱼池里。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脸上带笑,踢开路上的石子,
“当你的侍卫不仅能随身跟着你,而且还能保护你,名分而已,我不在意。”
“什么叫而已啊。”
她挥了挥身上的酒气,认真看她,
“你看陛下与皇后娘娘,生同衾死同穴,一齐成为这天下主人,这才是我想给你的生活。”
“行,都依你。”
周朔忍俊不禁,俯身把拨弄着水波,惊得鱼儿四逃。
尉迟曙看她停住脚一下子没缓过来,半个身子探到鱼池里。
“小心。”
周朔扯住她的袖子,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然后整个人彻底掉进去。
“没事吧?”
她也跳进鱼池里,拉着尉迟曙靠在池边,语气带笑,
“怎么样,醒酒没?”
“当然醒了。”
她抹了一把脸,朝周朔走进几步,
“好啊你,怎么会水我还不知道?”
“我会得可多了,还得一一都告诉你不成?”
她把头一扬,又把水往人身上泼,
“再不上去受风寒了我可不管。”
“那可不行,我生病了小朔朔必须照顾我。”
尉迟曙从背后抱住她,左颊贴在她的右颊旁,
“太狠心了,真让我伤心。”
“还不上岸?”
她扭头躲对方,脸颊带笑,又泼了一捧水,
“说是这样说,赶紧上岸吧。”
“好朔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死鬼!”
养心殿。
“我没醉……我要喝酒!”
“你!”
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强拉着陆清越坐起来,
“你看,这是几?”
“二!我就说我没醉!”
……
“真棒,没醉。”
她像是被气笑了,又拿着汤碗给她灌安神汤。
“不好喝……我要喝酒!”
“我给你喝得就是酒。”
“你——”
她被气得坐起来,指着顾清寒字正腔圆道,
“放屁!”
“我没骗你。”
她被陆清越逼得没办法,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
“醪糟。”
“你放屁,欺负我没喝过啊!”
“我说是就是。”
她生气地扑向顾清寒,整个头埋在她胸口,声音闷闷:
“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我怎么骗你了?”
她捧起怀中人的脸,不自觉靠近几分,眉头一挑,
“我说许你喝酒,没骗你啊。”
她这么一弄陆清越倒是清醒不少,脸上的红晕也不知道是喝酒还是害羞。
“我说得是刚才,你给我喝得是安神汤。”
“安神汤都能尝出来,看来没醉啊。”
“又给我下套。”
陆清越恼得掐了她好几下,蒙着头乱挥手,
“讨厌你!”
日上三竿。
“见过何将军。”
“起身吧。”
何北陌笑着伸手示意秦玉梅起身,看向角落几盆牡丹花,
“你就是之前那个击鼓鸣冤的妇人,我听清越说过你,她很是佩服你呢。”
“何将军真是折煞奴婢了。”
她笑着行礼,拿着水壶继续浇花,
“奴婢也早已听闻何将军威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宫里的牡丹花不错,回头送几盆来将军府吧。”
“呃……”
秦玉梅脸上浮现出犹豫,垂头看着红粉相交的牡丹。
这二乔牡丹是宫里刚开的,连养心殿都快送不够了,哪里有余的送去将军府?
“几盆牡丹罢了,爱卿若是喜欢拿走便是。”
“谢陛下。”
何北陌脸上带笑,斜眼看着顾清寒,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算了,清越是最喜欢牡丹的,我若是拿走她该不高兴了。”
“二乔宫里多得是,清越早就看烦了。”
两个人对视一刻,眼神都能飞刀子,
“况且宫里的青龙卧墨池也开了,这种杂色花清越瞧不上。”
“好花是怎么看也看不厌的,况且是二乔呢,不如让清越看看,自己做决定咯?”
“朕赏赐的,爱卿就莫要推辞了。”
“既然如此,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北陌见好就收,朝她扬起嘴角,又看向秦玉梅,
“劳烦秦姑娘了。”
“哼。”
顾清寒用浓重的鼻音哼出声,一挥袖子回到养心殿。
“你怎么了,生那么大气?”
陆清越忙放下奏折,凑到她旁边歪头笑。
“看见狗了。”
“狗,宫里哪来的狗?”
她有些疑惑的挠头,就看见何北陌大步流星踏进养心殿,
“清越。”
“姐——姐——!”
陆清越刚喊出一个字,就被顾清寒吃醋地掐住后腰。
“是啊,去塞外那么久,姐姐可是想清越想得紧。”
“我也想姐姐——”
话还没说完,后腰又是一紧。
“你们几个还在那站着干嘛,还不给何将军倒茶?”
陆清越赶紧转移话题,眉毛一竖指着门口几个小宫女。
“清越给我倒茶吧。”
何北陌伸手握住她的腕,陆清越忙不迭收手,脸红得发烫。
淡黄色的茶液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茶杯被推了过去。
“时候不早了,姐姐早点回去罢。”
“行啊,小清越,明天见喽。”
她对着陆清越抛了个笑,又大步走出宫殿。
来去匆匆,像是一阵风。
第二日。
“皇后娘娘,不好了!”
崔娘喘着粗气跑进养心殿,气还没喘匀又急忙忙开口,
“惊鸿说将军府的牡丹里有毒药,何将军在府中晕倒了。”
“什么药有那么大的毒性!可还有其他可能?”
“将军府内一切照旧,刚才已经在牡丹花蕊中查检到毒药了。”
陆清越从床上急忙忙起身,一边套衣服一边问,
“那牡丹本不是皇宫里的吗?怎么今年有余的送将军府去了?”
“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
扯着衣带的手一顿,她木愣地抬起头看崔娘,
“好好的送牡丹花过去干什么?”
“陛下看何将军喜欢,就让秦姑娘送过去了。”
“先去将军府再说。”
她十分烦躁地挥手,掀开珠帘大步子越出门。
“清越……”
将军府内闹哄哄的,何北陌耷拉着眼皮,伸手覆上她的脸。
“光是闻着就会中毒,可见下毒之人是有多狠毒!”
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温热的触感像是要把二人灼伤。
“幸好发现得早,太医说没什么事儿,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呢?”
“都晕倒了还没事呢,你是不是非得死了才甘心啊!”
她伸手一抹眼泪,咬着帕子继续看何北陌,
“太医送来的药也不喝,你再作践自己的身子,我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