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站在门口,将屋内事情一丝不落看完,周遭冷得能结冰。
心脏无形种被人狠狠揪起,又毫不留情地扔下。
原来她对谁都如此……
自己真是痴心妄想,以为能让她回心转意?
思考之际,陆清越已从屋里出来,瞥她一眼:
“我有话和你说。”
顾清寒跟着她来到一处墙角,刚站稳就听得身旁人开口,
“北陌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你怀疑我!”
“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陆清越掀起眼皮看她,虽然还没有结果,可眼中俨然一片失望,
“你为何要如此?”
“我没有,你觉得我会蠢到做这样的事?”
“不会吗?”
嘴角微勾,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句话貌似在哪都适用吧?”
“你为了何北陌怀疑我!”
顾清寒猛地抓住她的肩,巨大的力量让她踉跄一下。
“你干什么!”
陆清越猛地推开她,又被抵在墙上,虽有她的手挡着,到底是不舒服。
“我如果想杀她有一千万种方法,当着你的面杀了她也未尝不可,需要那么拙劣的方法?”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双唇猝不及防贴在一起,搂着她的手划到腰间,猛地收紧,滚烫的两具身体贴在一起。
“顾清寒,你疯了!”
“怎么,怕你的好姐姐看见气死过去?”
“你胡说什么,放开我!”
顾清寒没撒手,低头挑眉,一字一顿道,
“某人不是说了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清寒!”
她抚着陆清越的脸,竟先向她道歉,
“对不起。”
两个人靠的越来越近,呼吸缠绵纠错,
“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如果说不呢?”
她闭眼扭过头,不愿意看俯下身的顾清寒。
“我也不想如此,可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呢?”
她没有生气,手指轻轻抚上身边人的双颊,像是涓涓流水,无声又温柔地困住她。
“我们走吧。”
车轱辘转的嘎吱作响,陆清越沉默着靠在窗边,心乱如麻。
她想恨顾清寒,可又恨得不坦荡。
顾清寒真的好爱她,似乎比她还爱自己。
她明明可以对自己来一场狂风暴雨,这样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恨她了。
可她没有,她会尊重自己,只是淅淅沥沥地,下了场蒙蒙细雨。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下毒的不是顾清寒,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以德报怨?
“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她轻着声音开口,转头看顾清寒,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然后发好大的脾气。”
“怎么会,我只是恼你冤枉我,现在想来,倒也好多了。”
她调笑着开口,伸手扯了扯陆清越的脸,
“我可不像你一样,气性大。”
“疼死了……”
别扭着转过头,拿起手绢遮住下半张脸,斜眼瞥她,
“都给你道歉了,可别赛脸。”
马车内沉寂片刻,紧接着就是衣物摩擦声音。
“清越好凶啊,我好害怕。”
顾清寒倚在她肩头,微微仰头咬下她脸边的手绢。
“讨厌。”
陆清越半笑半恼地推开她,昂着个头瞥她,
“我可告诉你,我还生着气呢。”
“千错万错算我错了。”
顾清寒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跳声震耳欲聋,
“我知道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好,她现在生病了你自然不痛快,我是一时糊涂才气你,别恼我了。”
“行了。”
陆清越别扭地收手,搅着帕子咬了咬嘴,低声,
“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该妄下断语的。”
“那我们晚上再去将军府好不好?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为了和我多待一会儿绕那么大圈子?你这人怎么那么别扭。”
陆清越挺起腰杆,掐了她几下,又扯起她的脸,
“想干什么就直接说,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清越,我错了!再扯痛死了。”
转眼间。
京城下了小雪,飘飘洒洒扬在空中,在殿内作诗饮酒,倒是别有情趣。
“我要微服私访,你去吗?”
顾清寒低着头系上大氅,理了理脸旁的毛领。
“你怎么每次做事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陆清越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起来,抓过一旁的狐裘披在身上,
“是不是准备把我自己丢在皇宫,出去勾搭小姑娘啊?”
“我哪敢呢?”
她掩唇笑了几声,伸手整理对面人的衣领,
“不早告诉你是怕有风声透出去,地方官员再有什么动作,这样岂不是无用了?”
话毕,她歪头靠近陆清越,悄声开口,
“此事我只告诉了崔娘隐竹,那陆大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啊?”
“那本宫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不过你的那些奏折怎么办?”
“放心吧,我交给清婉了。”
顾清寒俏皮地眨了眨眼,突然一用劲,拉着她跑出了殿门。
“你慢些!”
“再慢马车就赶不上啦!”
红墙绿瓦中寂静非凡,只有二人踩过雪地的咯吱声。
“都怪你。”
二人轻跃进车内,皆是气息不稳,气喘吁吁起来。
“又怪我了,难道清越不想早点出宫玩吗?”
“你惯会这样。”
陆清越推搡她一下,又被拥入怀里,满天飞雪,压弯了松柏的脊梁。
青淮县内。
“你说以前的皇帝都是怎么微服私访的?”
“你不是皇帝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我以为你会呢……”
二人凌乱地站在风中,面面相觑,终是陆清越先开口,
“走,先定个客栈再说!”
客栈内。
“两位要定客栈呐?”
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掐着腰从楼上下来,合身的缎面红袄更显出她的腰身纤细。
“是。”
陆清越笑了笑,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
“剩下多的钱,就当我请您喝茶的了。”
“诶呦喂,您真是客气了!”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亲热得拉着她,
“我听您的口音,应该是京城那边儿的姐儿吧,怎么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了?”
“诶呦喂,别提了。”
陆清越拉了一个板凳坐在她旁边,顾清寒歪了歪头,也乖巧地坐在她旁边。
“这不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婚,父母催得紧,实在是烦的慌,就出来散散心了。”
不成婚?
催得紧?
陆清越怎么那么会编?
“害,谁不是呢。”
她挑了一下额角的垂发,说话间又给她们俩倒了杯茶,
“我叫杨顺,您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何越,这是我妹何寒,是不是?”
妹妹!
陆清越碰了碰身后的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姐姐……”
顾清寒倒挺配合她,乖乖叫了一声姐姐。
“她是你妹妹?”
杨顺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掉落在地,还是敬业地扯出一抹笑,
“您二位感情可真好啊。”
“当然了。”
她大咧咧地挥手,见气氛不错直接切入主题,
“对了,我们俩挺喜欢去郊外玩,你知道哪有农田吗?
我们俩好避开点儿,免得坏了兴致。”
“诶呦,姐儿您可快别提了。”
杨顺赶紧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艳红的嘴唇扯起来,
“这片儿人还多些,您看着是不是还挺好?”
大红的指甲在她眼前挥来挥去,叹息声不断,
“再远些风光可就不同啦,饿死的尸体能从这排到皇宫去!
那些个种的麦呀果呀,也早就死完了!”
“怎么会?地方官员不会管吗!”
“我们的命哪里算命?
人家杀了我们就跟抹死个臭虫一样!”
说到这她哽咽起来,可又很快恢复,那抹艳丽的笑又扯起来,
“让您见笑了,只是您二位还是别去了,免得遭受横祸。”
“谢谢您了杨老板,我们俩先去楼上休息。”
刚上楼顾清寒便愤恨不已,一手砸在柱子上,又抬起头看她:
“我们现在就去!”
“不行!”
陆清越拉着她进房,堵住她欲言又止的嘴,
“现在天色晚了,你去会有危险的。
况且你现在去又能改变些什么,难道早一天去就能把那些死人都救活?”
“我只是可怜他们,为何总是有那么多贪官!”
“你想得太简单了。”
陆清越摇了摇头,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
“人总是贪心的,姐姐,这世上困苦的事情太多了,您救不过来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当皇帝。”
顾清寒反握住她的手,固执地摇头,
“我知道我救不过来,我也知这世界不是我想的这般样子,可是——
我只是想尽我最大努力,让这个世界少几个受苦的人。”
“我帮你。”
陆清越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右颊,仰起头看她,
“你想做什么,我便帮你做什么。
我们二人,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