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蹄子脸都烂了,不买不买!”
“您看看嘛,反正睡几次就扔了,也不亏啊!”
男人的淫笑此起彼伏,二人对视一眼,挤到人群前列。
人群中站着一个破烂的女子,寒风中只穿着单衣,被冻得瑟瑟发抖。
脸被抬起来,一道蜿蜒可怖的疤痕映入眼帘,约莫十四五的样子,身上也起了冻疮。
“这丫头我买了。”
“你谁啊你?”
一个胖男人抬起头,眼睛在一堆肥肉中艰难眨动着。
“够了吗?”
一袋银子被她扔在地上,胖男人先是一惊,紧接着笑着更大声了。
“有这银子您买她干什么?我这还有漂亮的,您——”
“我就要她。”
顾清寒跨着大步把那姑娘拽过来,冷眼看人群中的男人们,把她带出人群中。
“谢谢你……”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木讷地站在她们俩面前,
“我干活可以不要工钱的,只要有一口饭就行……”
“我救你只是想让你自己出来找份工,我没地方让你干活。”
“您真不让我干活?”
小姑娘怯怯地抬头,得到肯定回答后跪下直磕头,
“谢谢您!谢谢您!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望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您的恩情!”
“你……”
陆清越忙把她扶起来,将早上刚买的烧饼放她手里,
“你以后若是实在困难,便来京城皇宫找我,我们便已烧饼为号好不好?”
空气停顿一刻,紧接着小姑娘就号啕大哭起来,
“你们真是太好了,我下辈子一定要给你们二人当牛做马!”
“好了。”
她拍着小姑娘起身,为了不耽误事情只得赶紧告别,
“你家里还有没有亲人?”
“我娘和我爹还在家里呢,两位姐姐再见!”
“再见……”
陆清越点了点头,悄声回答抬脚跟顾清寒离开此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姐姐英雌救美实在是太帅了!”
“少拍我马屁,在这里都是如此,若是真如杨顺说得那般……”
二人之间缄默起来,陆清越伸手拉着她的衣角,摇了摇头,
“不会的……”
破茅草屋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桌前用膳,听见门口的动静不由得一惊。
“爹娘,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回来干什么!”
小姑娘被他们的动作吓得定在原地,又不信邪地小声开口,
“我遇到了好心的姐姐,她们花钱把我救出来了……”
“好心的姐姐?”
老男人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急切地扯住她的衣领,
“她是不是很有钱啊?
你怎么没让她和你一起回来,把她介绍给你哥我们一家不都发达了!”
“她把我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啪!”
一巴掌落到了她脸上,老妇人想上来拦,却被推到了地上。
“你要是敢拦我连你一起打!”
“死东西,扫把星!
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们这个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她脸上,似乎还嫌不过瘾,他又使劲踹了起来。
耳朵的嗡鸣声不止,她的眼前直冒金星。
“我不叫扫把星,我叫孙峥!”
“你还好意思说!孙招娣,谁让你改名的!”
人在濒死之际总是有莫大的勇气的,孙峥从地上踉跄起身,抓起墙角的砍柴刀就砍。
“你个死玩意,我可是你老子,你有本事就砍死我——!”
话还没说完,孙峥就将砍柴刀向她砍去,还想补刀,却被人死死扼住脖子。
转头看去,竟是自己母亲!
“娘!你为什么要拦我!让我砍死他!”
“他可是你爹,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杀了他!”
“娘!”
“孙招娣!”
“别停啊,好玩!”
孙天赐在旁笑着鼓掌,大笑着看他们争吵。
“丑八怪,老子砍死你!”
砍柴刀被他夺走,孙峥想逃,却被母亲紧紧地抱住。
“娘!”
“你爹肯定舍不得砍死你,你刚才也砍了他一刀,就受一下吧!”
砍柴刀横插在孙峥的胸口,鲜红的血液喷射,染红了茅草屋。
老男人还想再砍,却被孙峥挣扎开。
桌子椅子被一齐推倒,砸到了他们身上。
老男人吃痛,扶着血流不止的额头咒骂着,老妇人也赶忙来查看。
孙峥见状拔腿就跑,只剩下狼藉的屋子。
傍晚。
“哪个皇帝微服私访像我们俩一样狼狈啊?下次不和你出来了。”
陆清越艰难地雪中挪动着,天边晚霞猩红一片。
“我错了嘛,等回宫好好补偿你。”
顾清寒加快脚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你的手好凉,我把我的大氅脱下来给你——”
“不必。”
陆清越伸手打住,转了转酸痛的脖颈,
“就一块儿破田,你说我们俩怎么还没找着。”
她瑟缩了一下,望向天边快要坠落的太阳,
“这里太怪了,荒地那么多,他们难道人人都靠经商赚钱吗?”
“是啊……”
食指抵在唇边,顾清寒也思索起来,
“不想种地,还是说不能种地?”
“难道是官府作祟?”
陆清越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决了,
“若是官府不让百姓种地,自己也不可能放着大好土地荒废啊。”
“赶紧走吧,天色晚了,若是遇到歹人就不妙了。”
叹息片刻,二人只能循着脚步原路返回。
…………
雪下得更大了,陆清越打了个寒噤,今夜晚上又要有人冻死了。
一辆马车气势汹汹地驾来,车上的贵公子神色轻蔑,一具男尸被扔了下来。
那男尸歪头躺在地上,四肢扭曲,身上的青紫痕迹数不清,眼睛还瞪着天。
!!!
来清淮县内的短短几天给陆清越的打击太大了。
以至于看到这一场景有些呆愣紧接着剧烈呕吐起来。
周围的人却毫无反应,小贩依旧高声叫卖着,路人走走停停,却没人因他驻足。
“我的儿啊!”
一个老妪从街边冲出来,踉跄地扑倒在尸体上,眼看就要哭晕过去了。
“大娘,小心些。”
顾清寒俯身扶起老妇人,叹息地摇了摇头,
“节哀顺变。”
转头向她们俩看去,名贵的大氅和狐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在这人群中甚至比尸体还引人注目。
老夫人顿了片刻,哭得更厉害了: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两位小姐,可能扶我起来?”
顾清寒稍微一用劲,却发现她像没长骨头一般软绵绵的,只能多用几分劲。
“大娘,那男子是你儿子?”
陆清越也扶着她坐到桌旁,眉头担忧地皱起。
“是啊,我那儿子也没招谁惹谁,你说那些个权霸,怎么就盯上他了啊!”
“大娘……”
见她又要哭,陆清越忙伸手搀扶,却被她用尽全力一把抱住。
“大娘,斯人已逝,节哀罢。”
顾清寒拧了拧眉,拉着老妇人的衣领把她俩分开。
“大娘,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她拉着陆清越疾步离开,闪身躲老妇人挽留的手。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她刚才抱你抱得那么紧,太怪了。”
“你还吃她的醋?”
“屁!”
顾清寒意识到语气有些过于强烈,摇了摇头摆手坐下,
“这里太怪了,她今日抱你那么紧,明日就能埋了你,小心为妙。”
“一面之缘而已,别紧张兮兮的了。”
陆清越戳了戳对方的脸,又笑嘻嘻地倚靠在她胸口,
“顾清寒,你会变心吗?”
“你怎么天天想这些问题?”
“回答我嘛。”
她昂起头看顾清寒,烛光下的她睫毛长长的,翘翘的。
“不会,你是我的妻,我一辈子都不会变心。”
“我信你啊。”
缓慢地起身,又将手覆在她的脸上,一滴滚烫的泪落下。
“我真是没用,治理的国家出现这样的事情,我都……”
“姐姐最棒了。”
明亮清澈的黑瞳撞进她的视野中,她就如此,直直地盯着顾清寒。
“你要是管的国家一个坏人都没有,那你就不是皇帝了,就变成——”
她语气顿住,拿起帕子一挥,
“神仙了。”
“噗,你就会打趣我。”
忍不住笑出声,陆清越见好乘胜追击,继续粘腻地拉着她撒娇,
“姐姐,你要是真变成神仙了,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不会啊。”
顾清寒讨好地帮她按肩,慢慢将自己的脸贴上对方的脸,
“我要是真当皇帝了,就给王母娘娘说:‘我和清越两情相悦,宁愿一处做平凡妇妻’。”
“姐姐这番话真让清越感动啊。”
微微偏头,两瓣火般的唇贴在一起,却只是浅尝辄止,
“姐姐,以后多爱自己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