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我、我只是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蠢得罪国公爷您……”连鱼枝立刻否认,磕磕巴巴编个蹩脚的借口。
秦阙犹如放远了思绪,说道:“也是,对一个落魄将死的人,她怎么会那么蠢……”
连鱼枝对他话中的理解是对一个落魄将死的人,怎么会那么蠢去招惹。
心中悔恨莫及,她快哭出来了,打探他的报复手段。
“国公爷想怎么以牙还牙?”
秦阙却是看她,说道:“我这人清账喜欢翻十倍奉还,她踢了我的身子,我便要她也用身子来‘还’。”
随后,凑到她耳边:“你咬了我,一样的规矩,得用身子十倍奉还。”
“什么叫身子十倍奉还……”
“呵呵,男人和女人说身子,你能不明白?做好准备了吗?”
秦阙悦耳的声音放轻有中奇妙的缱绻,说着露骨的话语让人体内血液冲红脸蛋,尤其低低一笑,连鱼枝不由心底酥酥麻麻,差点难以抵御这种感觉,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尽量摒弃杂念。
秦阙没有妻妾通房,坊间也没有传出他是哪个秦楼楚馆的座上宾,晒书时所见书册古籍皆是文作,见不着一张春宫图的影子,如此年轻气盛的岁数,如果没有候沐浴那一出,这位秦国公简直能和庙里撞钟的和尚一较高下了。
他怕是个月宫嫦娥也看不上的孤傲之人,她一个粗使的丫头片子,无需妄想他愿意与自己做那颠鸾倒凤之事。
“国公爷……”
她壮着胆子扯了扯他的衣袖,抬起眸子注视他的脸,羞涩道:“能伺候您,是小鱼的福分,小鱼准备好了。”
连鱼枝双手试探攀上他宽直的肩膀,依照看过的话本内容现学,将唇凑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连鱼枝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实属配得起世间对于他外貌的赞美,眉眼干净硬朗似天然美玉,眼睫而纤长,根根分明,眸色比那名砚化开的乌黑还要浓郁几分,唇色淡淡,五官精致,既不过度秀气,也不失男人该有的英气与硬朗。
连鱼枝看得沉醉出一丝眩晕,他们的距离是连呼吸都相互触及的,秦阙不语,瞳孔微微有变化,连鱼枝自然看见了,心里窃喜秦阙一定会把自己推开。
只要有了这一次,日后秦阙绝不会轻易说些出格的话,她会更安全。
果然,来了一只大手捏住那小巧珍珠似的下巴,阻断了她的靠近,她故作惊讶与无措,接着憋出眼泪,说几乎伤心话便成了。
“国公爷,额——”
她酝酿好的情绪被修长的指尖点住,秦阙受伤的手指截住了话头,神色晦暗不明,嗤笑道:“小丫头,敢算计我?”
“小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她挣开束缚,压下惊讶。这男人怎么不按设想的来,还看破了她似的。
“你这是要过河拆桥?”
秦阙往摆设物品的案面走去,连鱼枝以为他要去上药,岂料他的手慢悠悠抬起,覆到一件东西上。
连鱼枝定睛瞧去,竟然是那个茶壶!
此时的茶壶壶嘴朝左,壶耳朝右的摆放,但秦阙将它反过来,变成壶嘴朝右,壶耳朝左,壶盖也拧了一下,对准卡位盖了回去。
不好的预感悄声升起,连鱼枝恍然记起茶壶最初摆设的样子。
她当时碰了之后没留意茶壶摆放的方向,按寻常人右手执壶耳的习惯自然摆放回去,造成了壶嘴朝左,壶耳朝右的错误,而秦阙心细如尘发现了。
他发现了她知道茶壶里有两个容腹衔接壶盖,沏茶时压紧盖顶可转动里头的乾坤,随时替换沏出来的茶水……
照此推断,他也发现了她喝一个时辰的‘沏茶’是无毒的,但在碧螺毁灭证据后,她自己又喝了一杯真正五料的‘沏茶’,算准了他回来的时间出现在去往后院的必经之处,借他的手铲除碧螺。
一切在男人慵懒的笑意中不言而喻。
这时,后院深处忽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连鱼枝寒毛立起。
秦阙拿出抽屉里的金创,一边给自己的手指上药,一边解释:“柴房那边传来的,是碧螺行刑了。”
连鱼枝知道自己无可辩解,弱弱问一声:“当时小的已经出来对质,国公爷为何不对呢?”
碧螺当时已经被定了罪,下一步会被拖出去,可她居然蠢到想连带收拾红岩主动说要对质,只要一对质,碧螺肯定会说出她打赌之事,而她将利用半条命搏来的被害者身份否认到底,胜券在握。
却是算漏了秦阙。
他洞悉茶壶乾坤与事情的关联,对质时只要他说出来,自己没那么好脱身!
连鱼枝一阵后怕,背上生出冷汗,却见秦阙朗笑出声,斩钉截铁道:“擅自加刑,我本就要她死,何需对质。整个国公府的人生死由我决断,而你是我院里的人,你的一切更在我的掌控中!”
他漆黑的眸色漾出光影,凝视她:“记住了吗?”
连鱼枝僵硬地点头,毫不怀疑自己若不听懂,将与碧螺一样身首异处。
“今日之事我暂且放过你,敢有下次,没那么好善了!”
秦阙说完便去里间,由姜生进来伺候更衣歇息,“主子,这么容易放过她吗?”
秦阙躺上床榻,懒洋洋道:“府内四院是该整顿了,这回杀鸡儆猴,是她借了我的手,我也借了她的手,算是扯平。再者她是我身边的人,杀碧螺便是要维护她,如果再把她处置,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姜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有这般会算计的心思,“枉府内的人之前以为她蠢笨胆小,这暗招真是出其不意,主子该留心她才是。”
“这人呐,被逼急了自然会上狠的,碧螺威胁到她的性命,她便毒倒自己换局势上风,不过是下下策罢了,算不上高明,看得出她只想活命,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秦阙心里有底,挥挥手,姜生便退下。
连鱼枝一人睡在外间的贵妃椅上整晚阖不上眼,她没有忘记秦阙叫她来守夜,生怕自己一旦睡着了,那活阎王出花样折腾她。
直到天亮之际,紧绷了好几个时辰的她不堪疲惫睡去,待到醒过来午时已过,屋里早没了秦阙的身影,只剩小木几上一尊香炉白烟袅袅,散发的味道与他身上的别无二致。
婢女是要伺候主子的,即使睡晚了也不能免差,连鱼枝收拾好后去打听秦阙的去向,发现宁静的府内今日显得异常忙碌。
几个丫鬟小厮围在廊庭一头窃窃私语,连鱼枝走过去凑热闹,却见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往后门走,箱子的底部滴下红色的液体,有点粘稠,又有点发黑,像是死人的血。
“唉,碧螺作威作福那么些年,到底是被国公爷收拾了。”
“她猖狂可不是一天两天,刘伯一直没怎么动她,我以为她是国公爷的心尖呢。”
“害,府内三院,除了北院管账的蓝馨得了国公爷几分信任,其他院的人国公爷才不管呢,听说红岩昨晚被吓惨了,今儿个告假卧病在床呢。”
“要我看,那个新来的丫头深得国公爷欢心,此次她事发,国公爷毒维护她啊,她是最有可能爬上国公爷床的那个……咳!”
他们这时注意到了少女,躲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呢,立马作鸟兽散。一个北院的丫鬟回头告诉她,说道:“小鱼姑娘,今日长公主来做客,国公爷在前厅接待呢。”
长公主?
先帝后的大公主,当今圣上的同宗妹妹,府内豢养十几个俊美面首,话本叫卖榜第二《高贵公主后宫野录》的主角?
连鱼枝两眼亮晶,提起裙摆往前厅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