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鱼枝察觉到背后阴冷的视线,秀眉皱得老高,嘀咕道:“这么大的脾气,好一个秦国公府,从主子到奴才,一个比一个难缠……”
不过,秦阙指明要她去身边伺候,倒是省了她花心思去接近,就是碧螺所说的话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短短三日时间,她很清楚一件事——那便是秦阙除了相貌,其他方面与外界猜想相去甚远。
此人心思深奥,喜怒无常,不好相处,更不好伺候。
连鱼枝喃喃道:“我不过刚进府就要去伺候,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不知不觉到了思寻院,姜生守在院外瞧见她过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好生珍惜伺候国公爷的时候,或许过不了一个时辰你就会被赶出来,再没机会近国公爷身边了。”
姜生此话警告意味颇浓,她只能点点头。
姜生是秦阙的贴身小厮,既然他在,那秦阙自然也在。
连鱼枝在门边探出脑袋,悄悄往里面看,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看来是不在。
她仔细打量,目之所及无一不透露书房主人品味无可挑剔。
他似乎不喜欢奢华过头的雕梁画栋,也不偏好珠光宝气的装饰,室内摆的全是质感厚沉、简约雅致之物,如乌木高足云石条案,梨花木嵌蓝田玉曲屏风,檀香木软罗美人榻以及硬木素雕祥云书架……
她稍稍放松,找一樽长颈甜白瓷花瓶挑了七支梅花插好。
回头再次确认姜生不会进来的前提下,开始在书房查看。
奇怪的是这书房看起来书架虽多,却也一目了然,柜子极少,翻来翻去就是没有找到银镯。
“难道没放在这里?”
她捧起一个精致的莲花纹瓶摇晃着,却没发觉身后纱帘处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来,高大的身影拂纱而出。
“在干什么?”
吓!
手里的瓶子失手落地,应声而碎。
她瞪大眼睛看着脚边残瓷瓦片,又扭头看见秦阙只拢了件长衫,袒露胸膛,双足赤裸站在那,饶有趣味的审视她。
连鱼枝马上认错:“国公爷息怒!奴婢是觉得那个花瓶插梅花不够好看,寻了这一个想换,不料您出来,奴婢才不小心打碎了……”
“你的意思是我吓着你,是我错了?”秦阙慢悠悠反问。
“不不不!是奴婢错了!”
连鱼枝想跪下,一瞬间被强而有力的手臂握住腕子,整个人被轻而易举提了起来。
“你碎了我一个前朝古董,是想流一地血来赔?”
古董?这得赔个天价吧?
“我……”
她欲要哀求,秦阙却不理会她的反应,直接把人拽进纱帘后的浴房,一进去,连鱼枝傻眼。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浴房——
足足能容纳十人的瀑布水潭子,周边铺满光滑的鹅卵石,杏纱雾影,水面漂浮木案可供放置葡萄美酒,当真是极乐享受,但……
连鱼枝绷直身子,盯着满墙诡异的壁画。
没猜错的话,这是黄泉十八层炼狱,层层情景逼真,一看便知出自大技师之手。
相比之下,寻常话本里画的是勾笔潦草,面目模糊的臆想。
只是……正常人不会在一个洗澡松乏的地方弄这鬼玩意吧?!
“别发呆,来伺候我沐浴。”
秦阙修长的双手去解开发髻,正因为这个动作,两肋下的长衫被提了起来,露出大片透着瓷感的肌肤,令人想不到的是文弱外象之下竟是磅礴坚实的线条,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腰身……
连鱼枝小口微张,偷偷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小腰肢,发现秦大国公比自己的宽不了几寸。
这时的秦阙轻轻一扯裤上的系带,惊得她捂住眼睛大叫,羞到耳尖发红,一浪水花溅在脸上。
不着片缕的人影自小瀑布里破水而出,手指将墨发扒至额边,眼神犀利中带了不着痕迹的深沉。
“快点。”
身为奴仆,纵使一万个不情愿,她也不得不除外衣,脱鞋袜。
就在脚尖入水的一刻,秦阙冷冷说道:“先去旁边的浴桶里把你四个爪子洗干净了再下来。”
连鱼枝磨了磨后槽牙,乖乖照做。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在阁闺女竟会在十八层炼狱的包围下给一个男人洗澡……
这一幕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
说来秦大国公的身量真是长,这水潭的水位接近她下腰际,而他明明是张开双腿坐着的,还能将膝盖露出水面。
跪下的时候,她将自己的长发挽起,幸好小瀑布水冲激起水花,不至于将某人水下的身子看得清楚,不然她绝对落荒而逃。
秦阙很从容,摸了摸下巴,命令道:“这先。”
可他白皙紧致的脸上并无多少胡茬,连鱼枝拿起专门的刮刀往他微昂的下颌去,这种小刀打磨成锋利轻薄的刀片,贴住肌肤的瞬间,她竟有些手抖。
就怕一个不慎,把这个金尊玉贵的男人命门处划破点皮,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国公爷……”
“不准停。”
刀片因他说话产生的颤动忽深忽浅,发出的寒光在她脸上摇晃,再大一点动静极有可能割破皮肤。
连鱼枝屏住呼吸,违背了命令,将小刀换成帕子。
眨眼间,高大的男人毫无预兆掐住她的脖子,狠道:“谁准你这么做?”
“国、国公爷……奴婢以前是伺候姑娘的,并不熟悉替男子净面,怕伤着国公爷……”她在窒息的缝隙间把话说完。
闻言,秦阙从鼻息里嗤了一声,缓缓松了手,“原来如此,那接着洗吧。”
连鱼枝急切把空气吸进肺里,咳得泪眼巴巴,手上拿起湿帕为他擦洗,那随着秦阙气息上下微微滑动的喉结,下面是能盛住小汪潭水的锁骨窝……越往下越叫人面红耳赤。
眼看要到敏感之处,她实在又羞又忿的,却又无何奈何。
只得闭上眼睛,往秦阙的腰上探去。
秦阙不满,捏住连鱼枝的下颌,五指触及那软糯的脸蛋上浮着羞怯的火辣,他便唇角一勾。
“不准闭眼。”
连鱼枝咬牙睁开,视线别向他处,又被秦阙扳了回来,发现他笑得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暗地里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劲道鬼使神差重了。
只见秦阙脸色蓦然一变,微微直起身子,眸有狞色,如阎王现世一般可怕。
她瞄过去一看,因为他拔高了腰身,自己的手正碰在上面,而那里居然盘踞着一条红色的蜈蚣!
“啊!”连鱼枝吓得后退,扑腾出水花。
秦阙猛地站起来,水流自他身上冲刷而下,属于男性的阳刚喷薄欲出,他扯过白纱覆身,但已经太迟,所有的一切她看清清楚楚。
那不是蜈蚣,而是蜿蜒狰狞的红色伤疤,在秦阙腰侧两边各有一条,十分显眼,犹如特殊的刺青占据他劲窄腰腹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