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先交代清楚主角的底细,这点十分考验技巧,写太细容易被朝廷追究,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写得粗略指向不明,看客们无法锁定主角影射的身份。
连鱼枝决定将秦阙身世模糊化,提了一句他年少时被抄家的经历,重点是现下贵为朝廷重臣,但写着写着,秀眉蹙起。
“身世有了,悲惨的经历也说了,接下来要浓墨重彩渲染,令看书的人对主角有营造臆想的余地……”
连鱼枝闭上眼,秦阙闭眼扶额的样子,说话喝茶的样子,威严发狠的样子,不同笑容的样子,看书写字的样子,纨绔反骨的样子,还有沐浴时不着片缕的样子一一浮现。
他像天上的月亮,披着淡淡晖色,冷冷清清的,透了一股说不出的疏离,他又像大江大河,风起时狂浪澎湃,吞噬一切阻挡,他拥有富贵少年离愁之际无可挽回的破碎,落魄年青归来时狂妄高筑的强悍。
秦阙的气度与美貌是值得下笔的妙处。
要满足世人对他如追星赶月般的好奇,可以先从平日里的生活点滴开始,她配合此点执笔写下秦国公的美色。
“春日,珠纱卷帘,檀香袅袅,公子卧倚贵妃椅,乌发梳鬓,杏黄绸衫,垂眸读书。地龙供暖,公子衣衫敞而见肌,色泽如瓷,凝脂光滑,腰似扶柳,韧同猛龙,双腿惬意摆弄,胯下之物于绸布后隐隐有形,硕而饱满……”
连鱼枝以往写过一本乡野艳情,形容之词皆是道听胡说,没有具体人物印象。
这回以秦阙为底,他全身什么样,连鱼枝不能说一清二楚,却知道个大概。
这么写啊写,身体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鼻腔内一股燥热。
“不行不行,赶紧转笔!”
她立刻寻个切口往秦阙书房内的珍贵古董家具写去,从中向世人说出他极高的品味,唯独十八炼狱画浴房不敢过笔,换成了常规的大浴池,但也足够奢靡。
“……年二十三洁身自好,不近女……”
她聚精会神描写秦阙的习性,院前传来姜生用一种生气不满的声音喊她。
“小鱼,出来把国公爷带回来的三十个舞姬领去东院安置!”
连鱼枝只觉是不是幻听,笔下的‘不近女色’的最后一个色字直接歪了笔画!
“什么?舞姬?还三十个!”
连鱼枝二话不说将那一段划掉,“草率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收好笔稿跑出去,跟随姜生去前厅,就听他絮絮叨叨的。
“碧螺死了暂时没人管东院,红岩还病着,北院不管这些,我和许牧、刘伯又是男儿身,主子说让你安置那帮舞姬,做得好会有奖赏。”
安置不过是领人去房间,备好吃喝被褥,连鱼枝欢喜点头:“好的好的,国公爷信任我,我一定做好!”
“对了,她们里面有一大半是胡姬,不懂汉话,你自己想办法沟通吧。”
天下果然没有轻易吃到嘴的肉包子,胡姬不懂汉话,她也不懂胡语,怎么办?
她心想秦阙不至于如此无聊,招那么多胡人到府肯定有两语皆通的作为中间人,被人故意藏了吧?
她看了两眼姜生,便道:“姜生大哥,我入府不久,少了打理事务的经验,你在国公爷跟前日子长,授我点方便,我得了好处也分你……”
“我是在国公爷跟前,可你不也在吗?大家各凭本事做差事!”姜生毫不客气说道,“还有,我的命是国公爷救回来的,别用几个铜臭侮辱我对国公爷的忠诚!”
连鱼枝对姜生的身世略有耳闻,他与许牧是上一代秦国公府忠仆的家生子,当年与父母皆获罪发配到皇陵做劳役,在那个地狱苦熬三年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个,直到秦阙衣锦还京才将人接回身边。
知道姜误会她在争宠,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生却是不理她,大步走到前面,拉开距离。
连鱼枝在后头嘀咕:“活阎王明明那么难伺候,女的来排挤我,男的也敌视我,难道长了一张好皮囊就那么了不得吗?”
事实上,长了一张好皮囊就那么了不得,何况还是个有权势的。
厅堂内罗列的舞姬,她们浓眉遂目,佩戴铃铛叮叮,裹身的布料一个赛一个少,胸前波涛云涌,身后浑圆高翘,十分壮观,令连鱼枝叹为观止。
秦阙坐于主座上,像个得道的佛子一样,被这乌泱泱一片包围,面对舞姬们为他的美貌垂涎欲滴的表情视而不见,眼神却十分好使,一下看到个子小巧、站在舞姬群后的她。
他招招手,“过来。”
人实在有点多,她是挤过去的,回头看了眼姜生,姜生没有秦阙那么老辣,面红耳赤守在门外。
连鱼枝疑惑,秦阙出去不久,从哪弄三十个舞姬回来?
很快,答案来了。
大门外连滚带爬进来一个老太监,慌慌张张跪在厅外,大哭道:“国公爷啊,您说您从来不踏进教坊的门,今儿个一去便挑走了宫里二十几个藩国进贡舞姬,老奴怎么向上头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