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一进到狭小简陋的舱房,她便马上将门把拴死,抱着几个小馒头,心脏砰砰直跳。
一边嚼,一边左右踱步,到最后根本吃不下多少。
“冷静……冷静……”
连鱼枝百思不得其解,秦阙落难为何没当掉银镯?
留着难道要报恩?
可回想秦阙睥睨蝼蚁一般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根本不像会报恩的眼神……
其实关于秦国公,坊间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小传闻,说是当年见过他落魄的人,一个个死于非命,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郝掌柜的声音又回荡耳边。
戏文里唱的,自古帝王多猜疑,权贵亦是如此。
唱了小半辈子戏的师傅也曾经对她说过,掌权号令者总是喜欢留给世人居于巅峰、不可亵渎的威严,绝不愿有笑柄留下!
秦阙本是天之骄子,一朝跌入尘泥被她所见,她还踹了几脚,那留着她的镯子便是要……
这个姓秦报复的意图太可怕了!
所以她昏迷中被吓醒的惨叫不是犯迷糊,应该是真的存在过。
“幸好我机智啊,第一直觉就是不能认!”
但银镯是她娘留下的遗物,掉入江中丢了一只,秦阙手上的能不拿回来?
“啊,连鱼枝啊连鱼枝,你当年为何要动恻隐之心?现在可好了,人家磨刀霍霍,你如履薄冰!”
她抱头哀嚎,思索了好一会儿,很快捋清方向。
“年幼时干的蠢事,如今不得不想法子从秦阙手里拿回来,正好也要写这位国公爷的话本,日后要见机行事了。”
……
大江行船,风向顺流,不过是两日功夫便收帆入京,回了秦国公府。
仆人卸下大箱小箱行李,鱼贯从容往府内抬去。
连鱼枝巴巴缩在马车背后,怕长街上有连家的人会把她认出来。
但是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远处的车马下来了三个妙龄女子,她们化成灰,连鱼枝也认得。
正是连家嫡女与两个庶女。
连理枝有个嫡亲大兄长,又自贵为嫡女,平时里会与庶出的妹妹说话,但总拉开一段距离,极少为伍。
这回她便走在最前头,老四连夏月和老五连冬月跟在后,正往国公府的方向走来。
连理枝拢了拢发髻,目有盼色:“听闻秦国公南下办案已回到京城,今日不知有没有运气远远看他一眼。”
丫鬟杏儿说道:“二姑娘放心,夫人年年去烧香,观里的主持都说你是有福气的,今日十有八九能看着秦国公!”
后头的连夏月巴结道:“就是就是,二姐姐运气指定好,也给我们沾一沾呀,一睹秦国公风采!”
连理枝回头朝她们笑得很浅,一转回头,笑容便消失了,眼里露出不屑。
道路两旁停了不少马车,伫立的女子越来越多,目光齐齐往秦国公府看去,挡了个严实。
连理枝不甘心道:“走,走到最前面去!”
这时躲在马车后的连鱼枝见状,暗呼不妙!
国公府规矩,只有等国公爷进去了,婢子才能进。
好巧不巧,供她藏身的马车被叫走了,再无遮蔽的情况下,她快速转身,面向国公府。
连理枝等人走近,只隔数丈之远,忽然——
“哎,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个人……背影好像小五?!”连夏月皱眉,声音不自觉提高。
这话吓着了其他人,包括连鱼枝!
连冬月惊恐说道:“四姐姐,你别吓我!五姐姐不是摔下江死了吗?尸体今早捞起来了呀!”
连理枝转身怒斥道:“人都死了还提来吓人做什么!要不是你能出马惊的意外?”
“我、我只是觉得好玩,小五和那个柳儿就这么死了是她们命短……不关我事……”连夏月红了眼睛,唯唯诺诺。
连冬月连忙出声:“爹爹交代说此事不能声张,两位姐姐别说了!”
本来去长源观祈福为的是入京官途开局大吉大利,不管死的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叫人膈应。
“不说了,看秦国公要紧!”连理枝懒得计较,还是看心上人急切。
连冬月亦然,只有连夏月大抵是心虚,死死盯着对面的背影,小步往前去。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时,大气典雅的马车驱至国公府大门前,两个高大的身影前后下车,引起一阵克制的惊呼,随之而来的是失望叹息。
朝中五品太常正少卿司徒青峰不少人是认得的,司徒家与秦家乃表亲关系,那么他身旁之人一定就是秦阙。
但……这位翩翩郎君居然貂毛斗篷覆身,将容貌挡成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怎叫人不失望?
“唉,又是如此,次次看不到!”连家女儿旁,一位官家小姐几乎掩袖落泪。
官家小姐的丫鬟小声回道:“姑娘,传闻秦国公之前落了怕冷的病根,咱们再坚持下去,等天回暖了,便有机会看到了。”
众人皆有离去之意,连鱼枝长出一口气。
眼看秦阙轻撩前摆即将跨上石阶时,连理枝居然拔下发髻上的钗子往秦阙的方向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