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严芝早早起床,照例去给母亲请安。
几日过去,母亲已从父兄的事情上缓过几分神来。
母女两人一起吃了饭,严芝又将昨日去吴家的事说与母亲听。
赵氏听完心中自是有气,也多少有可惜了这段好姻缘的意思。
“芝儿,你可真是想好了?”
严芝点头道。
“只要阿娘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说着向赵氏碗中夹了一筷子菜。
“咱们严家还没说传出去坏消息呢,他们就急着撇开。真是人心凉薄。”
赵氏叹着气,不只是因为吴家的势利,更是可怜她的芝儿要亲自去面对这种事,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疼。
“阿娘,我今早写了书信给舅舅。我想,现下只有舅舅来,我们也能心安些。”
请自己娘家人来,赵氏也是同意的。
赵氏的哥哥是个猎户,身强体壮的,来了起码也有个人撑腰,不怕严鸿盛再像上次那般动粗。
“你想到什么便做吧,你与你哥哥,从小就是鬼灵精的。不管你做什么,阿娘都支持你。”
有了赵氏这句话,严芝鼻头也是一酸。若是寻常家,只会觉得严芝胡闹,乱了男女纲常。而赵氏的话,严芝一是感动,二是也终于安心能放开手脚。
与母亲吃完饭她便带着昨日新收的男子去了绸缎庄。
这几日的雨水小了不少,淅淅沥沥的下着没完,但总比前几日的架势收了不少。
绸缎庄里也是客流稀少,这贵重料子本就是供应给官府老爷乡绅贵人的。因着雨天也没几个人来买货。
进了门,两个伙计正在整理案上的料子,冯掌柜则播着算盘对着账本。
见到严芝过来,他从台案子后面出来。几步迎到严芝跟前。
“二小姐您身子可好些了吗?”
冯掌柜躬身曲手领着严芝往里间去。
“冯伯挂心了,我没大碍。”
严芝与少年随着冯掌柜进了屋,伙计上了茶。
冯掌柜看着立在严芝身侧的男子,也不知如何称呼,取了茶盏递给他,只说了句。
“小兄弟喝茶。”
“冯伯,这是我昨日新招的……”
到这里,严芝意识到她还未给他一个称呼。
“我是小姐的护院。”
那少年接过茶盏自个答道。
“哦哦,小兄弟确实结实的很啊。小姐就请你多费心了。”
冯老再客套两句,这尴尬的局面也算过了。
严芝请了冯掌柜做到对面。
“我今天得了空,想来问问冯伯那几匹浸水的绸布。可有法处理了?”
“回小姐,除了九江掌柜那边,其余地方也退回来些。只是连日大雨,是昨天才到了,还没去通知小姐。”
冯掌柜禀报完,又将身子探出门外,挥手招来一伙计。
“去将崔先生请来,再将昨天到的箱子搬过来。”
那伙计应了一声便去了。严芝瞧见了,那人就是当日荣登堂开张来找严苇的伙计。
每个铺子都配有一掌柜和一账房,本意是货银两渠,实际也是怕什么都在一册难免有心之人造假。
两箱子货很快就被搬了进来。
伙计将箱子打开,严芝走进,取出一匹绸布展开一尺。
看着上面浸黄的部分严芝直皱眉头。
“不知二小姐您来了,小的来晚了。”
一穿着蓝色粗麻褂子,面有四十左右的男子在这时进了屋。
“不碍事,正好崔先生您来了。咱们合计合计这些货要怎么办?”
严芝转身回到矮榻上坐着,身旁的少年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布匹。
“回二小姐,像这样的绸布共有十二匹,除去赔付和装运费,单是这十二匹布我们就损失了六十两银子。将费用全加起来……”
“要一百七十两了吧?”
严芝心里早就有数,只是听账房先生将账算给她听,她还是不免皱眉头。
“小姐说的是。”
“事情已然如此,只是请二位想想有没有什么降低损失的法子。”
“我与崔先生也商讨过,这布也不是毫无挽救之法,只是需过了水洗一遍,再重新固色,或许也可再次售卖。”
冯掌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只是这品相……”
“是的,或者将这发黄的地方截掉,做成成衣。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严芝听着两位管事的法子,没有说话。
青葱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面上。
她身旁的少年注视着那根根分明的玉节,回忆着昨日它们为自己上药时的触感,一时脸又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你怎么了?”
少年清醒过来,注意到严芝此刻正在看他。心里向擂了鼓,连心跳都漏了拍。
他勉强压下那份不安,略有局促的说。
“小姐,我没事。”
严芝定定看了他一会,见他也只是耳根子泛红便不再理会,转头继续跟两位管事聊起来。
“做成成衣,这截的面积也是不小,损耗大不说,款式,样子也不好走。”
“重新过水着色也是个法子,但不免丝线有损,也不算万全之法。”
严芝在脑子里过着两个方法,也是没注意自己出声念了出来。
两位管事听到严芝的评价都是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再做声。
“是我冒失了,您二位为我想方设法,我这还不知分寸。叔伯们可不要见怪。”
严芝起身,向两位管事服了一礼。那两位也紧跟着行礼道。
“是我们没用,不能为商铺分忧。”
“叔伯为我们严家可谓鞠躬尽瘁,说这话就是怪芝儿不懂事了。这样,还是以冯掌柜的法子,将绸布重新过水,以醋水润丝,看看是否可行。”
“是,小姐。”
冯掌柜躬身领命,继而又问道。
“那之后可是重新……”
“不急,先处理出来。至于之后我自有用处。”
事情交代完,严芝领着那少年便要离开。
冯掌柜将二人送至铺子门口,严芝还未上马车,便被人粗声叫住。
“严芝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我的生意!”
严芝回头,正对上一身穿浅色绢布团衫,头戴四方巾的男子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
此人正是严家二房严鸿盛的长子,严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