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伙计走了,严芃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严芝,嘴巴翕合犹豫半刻还是说了出来。
“阿姐,你这也赔那也赔,我们还挣钱吗?”
严芃坐回榻上,两条小短腿耷拉着一晃一晃。他嘟着嘴很是不理解阿姐的做法。
“是他们自己查验疏漏,说不定箱子也是他们自己搞坏的呢。”
“你在学堂,先生就是这样教你的?”
严芝也是得了些许空,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
“相鼠有皮,人心难测。我只是担心阿姐被人坑了。”
严芃小声嘟囔着。
“利缘义龋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严芝见严芃不说话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那虚掩的门又从外被人推开。
“小姐,小少爷,夫人让我来瞧瞧您怎么还没回来。”
进来的是赵氏身边的丫头雀喜,想来是母亲见她这么久没回去就派人过来瞧瞧。
“你是与我回家,还是继续在这当小二?”
严芝看着对面低头垂眼的弟弟。
严芃低着头扣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只晃着脚不说话。半天,他才讷讷的低喃一声。
“我跟阿姐回去。”
姐弟俩上了回严府的马车,赵氏询问了严芝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这么久。严芝也只是将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番。
赵氏听完皱着眉头。
“宴请人家是应该的,只是听你这么一说,让你二叔去或是严苇都不合适。芝儿你怎么打算?”
“为什么不让阿姐去?”
“胡闹,你阿姐未出阁的女儿家怎好抛头露面?”
“那我陪阿姐去!”
严芃不依,继续说道。
“堂兄他们只知道攀附商贵。阿娘都没看到,你们走后二叔就让我端茶送水,自己和他儿子与那些掌柜东家聊的可开心了!孩儿都要被他们累死了!”
说完,严芃往赵氏怀里一躺,颇有撒泼打滚的架势。
“阿娘放心,这事就让冯掌柜去。今天的事他处理的就不错。”
“嗯,如此也好。”
赵氏点头,又忙活着在她腿上耍赖的幼子,将严芃整个人拎起来扶正坐着。脸上是又气又无奈。
“你这泼皮真是上辈子的孽债!什么时候能像你哥哥姐姐那样懂事,我真是阿弥陀佛了!”
“芃儿还小,自然要做爹爹和阿娘的开心果,等芃儿长大了就像哥哥那样保护姐姐和阿娘!”
小猴子一样的严芃刚坐好没一会又像没了骨头似的贴在了赵氏身上,活像一个小无赖。
马车踢踏,车铃脆响。母子三人在车厢里说说笑笑。
一阵风刮进车帘,严芝撩开车窗帘子抬头望了望。原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子又阴云密布了起来。零星的雨点子滴答滴答的砸在地面上,很快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闷雷声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轰隆!”
——
车辙在泥泞的土道上留下两条深深的印子。车夫拉动着手里的缰绳催促着两匹马儿快些奔跑。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触碰到他们的车轓。
“快些!再快些!”
一道粗重的男音催促着架马的人。
严鸿昌与他的长子严茂此刻正在车厢中。
本是去邻省参加商会的他们在回城的途中遇到了山贼。带来的十名家丁无一幸免。车夫拼死驾车三人才逃了出来。可不料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竟寻着车辙一路追了上来。
严鸿昌侧着头紧紧贴着窗棱,一只眼睛露在撩起的窗帘一角紧张的向外看去。
“轰隆!”
惊雷滚滚,电光劈开雨幕。一张黢黑满是虬须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紧接着那贼人挥舞起手中的长刀直直向车窗砍去!
“啊!”
马儿的嘶鸣声淹没在暴雨中。
前方是万丈山崖,身后就是围堵住他们的山匪。
车夫已死,父子二人站在马车前如砧板上的鱼肉。
“严老爷,还往哪逃啊?”
为首的贼人拎着带血的长刀一步步向他们逼近。他举起长刀横扫过去!
严家父子听见利刃呼啸而过却迟迟感觉不到痛。再一睁眼,那群山贼已经齐齐倒下。
“二位可还好?”
一头戴斗笠身穿锦衣的少年执手于胸前站在山贼的尸首旁,他的身后是四个同样打扮的男子正收刀入鞘。
“恩公!多谢恩公搭救!”
严鸿昌被严茂扶着,双手抱拳整个人都要跪地。那少年见状上前一步扶住了二人。
“老人家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幸得恩公相救我父子二人才能活命。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待我回城定要好好报答恩公。”
“为民除害而已,老人家还是快走吧。”
严鸿昌见少年不愿透露姓名怎敢勉强。他从怀中掏出传家宝玉奉到少年面前。
“此物是我传家之宝,如恩公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请携此物到锦城严府寻我严鸿昌,我定当肝脑涂地报答恩公!”
少年不愿与他们过多纠缠只得收起宝玉。而他堪堪回头,一只箭矢不知从何方射来擦着他的脸皮钉在马车上。
紧接着箭矢之声如百鸟过境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马儿受了惊吓拖着空荡的车厢嘶鸣着向一个方向奔跑。
没了车厢的遮挡少年带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挥刀劈砍箭雨,边砍边后撤。不出几步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
“大人您好走。我等恭送大人上路!”
闪电撕扯着暗空,一黑衣人在不远处的树影间出现,映着他在兜帽下的半张脸明明灭灭。
“是你!”
惊雷炸响,土石被如瀑的暴雨冲刷瓦解。一瞬间山体塌陷山洪倾泻。再一电光火石之间,崩坏的山崖上再无半个人影……
黑衣人看着空荡荡的断崖还不肯罢休,他小心走到崖前微微侧着身子,向崖下看去。
断崖下方已是黄浆灌入洪水奔腾,除了滚滚的碎石草木落下再无半分动静。
人从这里掉下去怕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黑衣人看罢这才满意,轻轻嗤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属下扬了扬手。
“大人可不要怪我,谁叫您管了不该管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