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苇比严芝虚长两岁,人也比她高出两个头,身材看着威猛,实则都是些虚肉。
他走到严芝马车前,插着腰仍是破口大骂。
跟着严芝的少年想要上前,却被严芝暗自制止。
“堂哥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问你!我订的那批箱子是你叫都退了的?”
他的声音过大,引的路人陆续驻足。
刚将人送出去的冯掌柜这时也又折了回来,看着严苇逼问严芝,他赶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
“苇少爷这是做什么?不要因为生意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啊。”
严苇怒瞪着她,对着地下很啐了一口。
“呸!什么和气!她哪有把我这个做哥哥的放在眼里。”
“堂哥不用在这大呼小叫的,你那批箱子是什么货色,恐怕堂哥最是了解不过。”
这句话只差点明说严苇了,他自然也是听出来的。上前一步伸出大手就要去抓严芝。
“苇少爷!苇少爷!您是哥哥,可不能动手啊!”
冯掌柜环着严苇不叫他进前。然而严苇只是一巴掌就将老掌柜扇倒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冯掌柜!”
严芝急忙上前搀扶。
冯掌柜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腰还对严芝连连摆手。
“二小姐我没事,您……”
话未说完就见一只大脚向着二人踢来!
“哎呦小姐!”
严苇一脚下去,奔着的就是能踹到谁算谁!
他使了全身力气,以至于带着半个身子都跟着前倾。
脚还未挨着两人,他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整个人向着身侧倒飞出去。
“哎呦!”
严苇体格大,身子沉,这一摔砸到青石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听着便知有多疼。
“是谁!是谁打的我!”
他躺在地上,捂着一只已经泛着青紫色的眼睛,滚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然而除了人群议论声,并未有人出声回答他。
严苇又滚了两圈才稳住了笨重的身子,他从地上爬起来。顿时一股暖流就从他的左鼻孔流出。
血,他流血了!他颤着刚擦了鼻子的手,连着声音都跟着发颤。
“究竟是谁打的我!”
他望着从铺里出来的伙计,账房,围观的人群。气得另一只眼睛直充血。
“是我。”
严苇闻声转身,看是刚才站在严芝跟前那个小子,现下人已经将严芝与冯掌柜扶起。静静站在他身后低头抬眼盯着他。
严苇被这小子的眼神一时怔住。那眼神忒毒,似狼似鹰,狡猾阴损,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
“你,你是什么东西!敢打你爷爷!”
严苇仍壮着胆子嘴硬道。
“你再敢伤我家小姐,我就打死你。”
少年阴狠的说道。
严苇一听,原来是严芝养的狗而已。他也不正眼瞧他,更是直愣愣的冲着他们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打死我!臭丫头找个野男人给你撑腰,我今天就要替家里人教训你!”
严苇闭着一只眼睛歪歪斜斜的奔着严芝过去,见他还不知悔改,她也只是对着少年轻声说道。
“给他些教训就行了,别真出了事。”
“是,小姐。”
得了小姐的命令,少年眸子里的冷意缓和了几分,拳头也没刚才握的那般紧实。
严苇不自量力仍是向他们扑来,少年长腿一扫直攻他下盘,严苇又是一个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更是气急败坏,大喊一声整个人就飞扑过去。
少年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他的脖领,一手勾住他的腰带。将严苇就那样提了起来。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这少年竟有这般力量。再一眨眼,严苇已经被他扔飞出去砸在墙上,嘭的一声坠地。
“可以了,我们走吧。”
严芝看着摔在地上只听嚎叫不见动弹的严苇,心中并无痛快更添烦躁。
她招呼两个伙计将冯掌柜搀扶回屋,自己转身进了马车离开了此处。
回了严府,她命下人把门关上落锁,谁来也不准开。倒不是怕二叔二婶,只是不想因为此事再惊扰到母亲。
她带着那少年回了院子。
严芝进了屋,在厅堂的墩椅上坐了下来,将少年喊了进来。
“虽然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是个有功夫的,没想到……”
严芝话留一半,改用眼神从下到上打量起那少年来。
“我不会伤害小姐的!小姐救我于危难,又,又不嫌弃亲自为我上药。”
说到这,他脸颊又是一抹绯红。
“小姐若是怕我,我就远远守着小姐。绝不给小姐添麻烦!”
少年不敢凝视严芝,低下头等待严芝处置,而严芝也只是盯着他看。半晌她问道。
“我是主你是仆,我有何好惧怕你。”
“你方才表现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
少年抬起头,那双澄澈的眼中藏着窃喜,可又忽然将头低了下去。
“为小姐做事是应该的。”
“说实话。”
严芝看他这别扭样子直皱眉头。语气不耐的说道。
“我……我想请小姐,赐我一个名字。”
少年再次抬头满眼热切。
严芝很喜欢他的那双眼睛,似湖泊之清明,似繁星之璀璨。现下那双眼睛里似乎真揽着数点星光,亮闪闪的注视着自己,殷切期盼之情不以言表。
“我不知你姓氏,如何为你更名?”
看着那双眼,严芝也没注意到自己脸颊略带薄红。她喝了口水缓解此时的尴尬。
“你换一个吧。”
这句拒绝,她说的既没底气又细如蚊呐。
“小姐答应过我的!即便不赐全名,哪怕一个小字也好……就一个字也好。”
严芝不曾知道,少年会在此事上如此倔强。看他又失落的模样,终是不忍让他难过。
“那以后我便叫你,阿清可好?”
“阿清……”
这两个字,在少年的齿间被他细细咀嚼。又如清风在唇边不经意喝出。
严芝见他不回答自己,以为是他并不满意,毕竟这赠名有些突然,又透着潦草,她只在自己那有限的学问里抓住了“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一句。
“也是随便取的,你若不喜,我叫人到观里批了字再选给你。”
“不!小姐,阿清很喜欢!”
那一抹少年的笑,映入严芝眼中,如春日的晨曦,绚丽夺目。以至往后流转经年,她仍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