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经好起来了。”陈政很想牵下方少言的手，又担心吓到她，手放在嘴角轻咳一声。一无所知的方少言已经蹦蹦跳跳往前走了。

陈政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但是方少言是他第一个有感觉的女生，也是他尊重的女孩子，他会等。

他们回来以后，严正亲自为他们接风。这次的片子大获成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民生特意开辟一个版块，专门报道有关山区的事，以及山区产品的销售等。这一块内容就由陈政和方少言一起负责。陈政和方少言一起共事的时间就多了。

方少言终于知道陈政那冷清负责的样子像谁了。只不过，这一点化，倒让她有些不适。她怎么能把谁都当成严正呢？这样一来，她倒是有意无意地疏远陈政了。

不过，很快就要过年了，大家把手头上的版块做完，就准备回家了。方少言这几天特别忙。她把工作扫尾，想着给父母和他们的家人买礼物。每个人都有，包括继父继母和妹妹和弟弟，唯一没有给自己买礼物。她的钱不多，买了每个人的礼物，她准备给父母一人五千块。

提着大包小包进门，方少言看到了严正。她到现在还没有租房子，是因为严正不同意。严正下了最后通牒，以公司的名义让方少言住在那里。她当然知道，严正主要还是担心她的出行安全，她暂时接受了。

“过年什么时候回去？”是严正的声音。

“过两天吧，把手头上的事情整理好就走。”方少言把东西放下来，一边整理一边回答。

“我送你回去吧。”严正看了下方少言，似乎很随意地说，“我正好去看看秦校长。”

方少言随口就想拒绝。他难道不用带自己的老婆孩子回家吗？“严正，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生活，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交集太多。”方少言提了口气，想不出什么原因让他对自己这么亲近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那么疏远，“如果我住在这里，让你有其他想法，我会搬出去。”

严正愣了下，他心里明白，他不配。他手握拳，紧紧地却突然放松。方少言很好。好是一个好女孩子。他应该欣慰的。

方少言看他脸色不好，转而放松，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你放心住在这里，我不会有其它想法。”严正说完不等方少回答，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这一点小小的插曲和不快也没能阻止方少言回家的热情。收拾了东西，大年三十，她终于回到阔别好几年的家。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方少言先来到爸爸的家，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留她过夜。

送上了礼物，父亲是一件呢子大衣、继母是一套护肤品。他们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她的妹妹小莲却努着嘴说，“你买这个裙子都不是大牌。”方少言脸上一阵尴尬，大牌她确实买不起。

“牌子还不错的，等姐挣了大钱我再给你买。”方少言淡淡地回应，不想多说。

“行了，没听说收礼还挑三拣四的，”是继母亲声音。方少言因为这句话，感激地看了一她一眼，却没有看到继母的的回应。然后继母又说了句，“你还没去你妈那吧，那我们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她顿了顿又说了句，“你的房间小莲住着呢，床小挤不下，晚上你就在那里住吧。”

方少言虽然早有预想，可是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失落，不过，她没说什么，脸上淡淡地笑，点点头说，“爸，你送我一程吧。”

她这样一说，继母却误会她要自己的爸爸送去妈妈家，马上拉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方少言无奈了，只好说，“那我自己过去吧。”她只是想单独给他爸爸五千元。她知道她爸平时连50块的零花钱也没有。有时候方少言也会替自己的父亲感到悲哀。他就像一个背负重担，却一无所有的人。她的继母不会给他们独处的机会。最后，她趁着去洗手间之际，把钱留给了父亲。至于父亲要怎么处理，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是方少言的母亲看到方少言的第一句话，“我还以为你飞上枝头当凤凰就不回来了。”

方少言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提了行李箱就进去了。

“妈，弟弟呢？”方少言把礼物都拿起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跟朋友出去玩了。”方少言的妈妈走进来，把她的行李箱往外一推，“回来看看就行了，我不留你吃饭了。”

方少言眼眶已经红了。她还是跟从前一样，没家了。只是这次，她更痛，因为她是带着期待来的。

看方少言没有说话，方少言母亲淡淡地说，“你为什么不去你那个爸那里。”

方少言知道，自己妈妈一直这样，她的生活充满了怨怼和愤怒。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如故。

“妈，你放下吧。”方少言抬眼，眼泪还是飙了出来。她可以没有家，他们可以不爱她，但是，他们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啊。为什么好像所有错，都是因为她的存在。这一刻，她特别想抽身，特别想告诉她，她生活得不如意，不是她的错。她从来没有选择要来到这个世界，却要为所有的不满买单。

方少言的母亲没有想到方少言会这样说，愣住了。

“你有儿子，有丈夫，过去的事就放下吧。”说完，方少言拿出准备好的五千块塞给自己的母亲，转身走出来。

刚走了两步，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

“咦，这是言言啊？”男人的眼里有光，他眼前的女孩子好漂亮，在脑海里搜索一下，他才把眼前的女孩子跟几年前那个瘦弱黄脸的女孩子对应起来。

“叔叔。”方少言仰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以前，他很清俊，只是不爱说话，现在头发花白，满身酒味。

原来生活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彻彻底底。

身上一重，肩膀一紧，方少言下意识地躲了躲。眼前的男人居然要搂她。这种亲近，让她觉得压迫。

她快迅退了两步。对这里不再有留恋。

“留下来吃饭啊。”身后是男人的高喊声。方少言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面的声音传来，“你当了酒鬼，还想当色鬼啊，她是我的女儿。”是方少言母亲凄厉的叫喊声。然后就听到了男人高亢的声音，“娶了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方少言的眼睛也渐渐模糊。听不见、看不见，好像整个时空都静止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是啊，只有她一个人了。

以前，没有家，她还有严正，现在才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到一阵阵的炊烟，方少言醒悟过来。是啊，她还在人间，人世间。

大年三十是要围炉的。家庭条件差点的，也会在今天准备更加丰盛一点的晚餐。方少言饥肠辘辘，疲惫地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着。

人就是很奇怪，心里明明清楚，自己的父母不爱她，可是还要一次一次想要否认，想要印证，然后一次一次受伤。方少言自嘲地笑笑，脑袋逐渐清明。她得找个地方吃饭、睡觉。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村落，要住宿可能得去县里。县里离这儿几十公里。方少言心里拔凉拔凉的，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了啊。走了一个多小时，她十泄气，蹲在路上，实在走不动了。

又饿又累，方少言在地上蹲得昏昏欲睡，却被一个灯光闪清醒了。她微微睁眼，看到下来一个人。昏暗的灯光，让她有些恍惚，等到看清人时，身上一暖，他的大衣已经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轻飘飘地离开了地面，被放进宽阔的车里。

这个过程，只是一瞬间，等方少言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握着严正的手臂。她有太多的话想跟他说，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今天严正其实已经回到家了，可是，一想到方少言回老家，他就不能安心。她上大学那几年，他虽然没有去看她，却有她的消息，知道她寒暑假都在勤工俭学，他倒是放心。这次，她说要回家，他不由自主地就想来看看她。还好，他来了，否则，方少言就在外面冻一夜了。

“我先带你去吃饭。”严正看方少言默默坐着，没有动静，帮她系好安全带。

“为什么是你？”方少言轻轻地呢喃。为什么，她觉得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正如当年。可是，再也不是当年了。当年，她可以跟她撒娇，可以跟他在一起，而现在呢？

严正想跟她说，少言，我依然在，只是换一种方式守护你。可是他说不出口，所有能说出来的都是殇。其实，他应该离她远远的，不去管她伤也不去管她哭。他应该远远地看着她有一天，涅盘而回，焕发新的生命。这才是他最应该给她的。可是，他做不到。

“你为什么要结婚？”

没有得到回答，方少言又问，“结婚了，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她面无表情，语气却陡然高了起来，“你既然决定离开我，就不用再管我。生也好，死也罢，你都不应该再出现。”说着，方少言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去。

“最后一次。”严正拉住方少言的手，他知道再困难，她也会说到做到。“对不起，少言。”严正无奈地叹气。

方少言震住了。她的严正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说话。她回身坐好，任由严正带她去镇里吃饭，又送她回住处。

作者有话说：第十四章有坑哦，还是个大坑。大家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