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方少言是带着行李箱来单位的。遇到同事,难免尴尬,不过没办法,房东把房子卖了,她被扫地出门了。要说按合同也是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的,不过有房的人比较霸气,因为她付得起违约金啊。
想想好气,但是气是最没有用的。方少言调整好自己,先上班再看房。她必须尽快找到房子,还必须是比较便宜的,她这点家底哪里够住宾馆啊。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严正。要说缘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以前想找他一直找不到,现在想躲他,他偏偏时时出现在自己身边。方少言自嘲地笑笑,心里酸涩无比,但是,她强令自己镇静下来,除非她不要这份工作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她得先养活自己。
“怎么?”严正眉头轻轻一皱,指了指方少的行李箱。这个女孩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坚韧。她总是默默承担许多,就是心里再苦楚,也能笑出声来。
“被房东赶出来了,下班我再去找住的地方,先占用办公室一点地方。”方少言一脸轻松地说。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整天,方少言都尽量不跟他独处。下午有现场,司机外派,是严正开的车,他们一起去的。
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警方已经戒严,他们稍稍靠近,看到消防员在铺救生垫。
有人要跳楼。方少言抬头看到一个女孩子,距离有点远,至少有十几层,她甚至看不在清她的脸。女孩子就悬坐在顶层边沿,双腿在空中晃动。
方少言嗓子提到了喉咙眼,心怦怦直跳。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女孩子的命肯定就没了。
方少言整个人都看呆了,严正拿出摄像机开始拍。她瞥了他一眼,他已经在发文了。干新闻这块的,真的应该冷血或者说无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入冬的季节,方少却觉得汗流浃背,也不知道是因为楼顶的女孩子,还是为他们相去甚远的人生观。
“啊,……”楼上的女孩子又往前挪了一步,下面的人同时惊呼起来。人群开始躁动,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就在这时,周围传出了“现在寻找有危机干预的心理咨询师,否则一定要再拖半个小时,”的声音,是警察呼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声音循环了三遍。
看着在楼上摇曳的半边身体,方少言咬咬牙跟警察说,“警察叔叔,我可以帮忙。”在方少言跟警察说话时,严正拉了拉她的手,她能感觉他的紧张。其实方少言清楚,这不是逞能或者开玩笑的时候。她当然知道,不过她更知道人命关天。
方少言迅速从手机里调出咨询师资格证和做过的应急案例。带头的警察看完之后,问她,“有没有把握?”
方少言点点头,“我尽力一试。但是我在跟她谈的时候,你们在外围不要靠近,否则,她会以为我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这样说,严正握着她的手臂就更紧。方少言回身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着急,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战。
警察听了方少言的话,点点头,“万一不行,你给我们一个手势,注意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们可以从侧面抱她下来。”然后叫了一位警察带她上楼去。
方少言走之前,跟警察沟通好手势,严正却拉过她的手,对警察说,“我是她的负责人,我必须跟她一起去,”一副必须跟方少言一起的样子。“我跟你们站在外围。”严正又补充了一句。
或许因为时间紧迫,警察同志没有说话,带他们上去。
坐上危处的女孩子与方少言成斜对视,看到方少言,似乎松了口气,朝她笑笑,没有再说话。方少言看她,长得眉清目秀,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居然想不看。
方少言靠近了一点,但没有靠得太近,说,“看样子你很痛苦,痛苦到不想再看这个世界了。”
眼前的女孩子身子微微一颤,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咬咬唇说“你懂什么?他是我的全世界,我的世界都塌了。”
原来是情伤。可能是初恋吧。初恋才会那么甜,那么伤人。
“是初恋吧?”方少言悠悠地说,“那种连呼吸都觉得痛的感觉,我也曾经有过。”
眼前的女孩子似乎有点触动,她抬起头来盯着方少言。方少言赶紧说,“我爱了一个男人七年,他答应会来娶我的,结果他却娶了别人,我的世界也坍塌了。”
她听方少言这么说,挺了挺身体。方少言知道机会来了。她问这个姑娘,“你真的想死吗?经常感觉痛到晚上睡不着觉吗?”
她点点头。
方少言乘机说,“以前你肯定有很多事想做但是没时间做。既然要死了,那不如我们一起去把这些事情做完再死,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来劝她的人同意她死,而且会陪着她一起死。她眼睑下垂,方少言觉得她可能在思考她话的真实性,也可能已经松动了。
“我也总是晚上痛到不能睡,有时候睡着了,脑海里却全是他的身影。我甚至恨过自己爱他,总觉得如果我曾经没有跟他交往过,或许现在我们还有机会。”有一滴泪在方少言脸盘轻轻地滑过,“你就当要死之前,帮一帮同病相怜的我,好吗?”
方少言伸出手,她终于下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方少言觉得其实她自己紧张得不得了,手心全是汗。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一转身,看到严正满脸的泪水。
他感动了,他们却再也不可能了。方少言拉着女孩子,心里凉飕飕的。
方少言看了一眼严正,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子,说,“我叫方少言,你呢?”
“我叫王灵。”她弱弱地说,“我也知道,你只是想劝我下来。”
“不,我绝不食言,我们先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方少言带女孩子下楼来。带头的警察叔叔为方少言竖起了大拇指。
“你说吧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方少言拉她出了人群。严正却一直跟着。
“我想去酒吧。”王灵说。
买醉?方少言心里嘀咕,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她带王灵去的酒吧就是之前去的那家。
“严经理,我陪着王灵,你就不用跟着了。”在离开之前,方少言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严正说。
严正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像什么东西压着,始终说不出话来。他点点头,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听方少言劝王灵的话,那些在梦里惊醒、无比疼痛的感觉,原来她也有。她甚至可以跟王灵说约死。他想问问她,她是否曾经也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犹豫了,他是不是应该告诉她真相,是不是应该让她选择何去何从。可是,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在泥潭里了,怎么还能拖着方少言一起呢?她以前那么苦,现在才刚刚要开始新的人生,他不能这么自私。
其实,方少言没有等他回答,拉着王灵已经走远了。
“为什么要去酒吧。”方少言问王灵。
“因为好奇啊,他经常在酒吧,却从来不让我去。”王灵的声音偏冷,似乎又想起了伤心事。
方少言搂过她,“我们去见识见识。”
虽然已经晚上了,但酒吧还没有热闹起来。两个姑娘点了酒,喝了一会,方少言提议去蹦迪。
王灵犹豫了下,答应了。这是王灵第一次蹦迪,她感觉到别扭。方少言一边教她,一边自己扭了起来。尽情欢快,似乎情伤也在他们体内慢慢流失。
等他们跳完,都出了一身汗,相视一笑,牵手往吧台走。
这时候有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往她们走来。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她们面前。方少言把王灵护在身后,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正准备拉王灵从侧面走。
“长得这么漂亮,陪爷们喝一杯。”他迷离的眼睛盯着眼前两个清纯的女生看,嘴里叫嚣着,“一个晚上一人两千。”
方少言转身看吓得慑慑发抖的王灵,用力拉了一下她,附在耳旁说了一句,把手放在后面,通过手指头数三二一。然后把眼前的男人一推,拉着王灵快速跑了出去。跑出酒吧一段路,她们两个看了对方一下,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跟你在一起,真的太带劲了。”王灵说,“我们回去吧,我不想死了,活着多有意思。”
“我一定陪你把你所有想做的事做完,绝不食言。”方少言拉着王灵的手,“爱情是众多感情中的一个,但决不是全部,没有爱情,我们一样活得精彩。”
王灵点头,泪水盈眶。“谢谢你。”王灵说,“我知道你是做媒体的,我想接受你的采访,把我的经历告诉大家。”
“好。”方少言点头。她知道王灵这一关是过去了。方少言送王灵回家去,约好周末再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拿了采访视频,匆匆往单位去。要知道,她的行李箱还在单位呢。晚上还没地方睡,她一路琢磨去哪里将就一晚上,一路回想今天的一切,对未来似乎又充满了信心,只是心底还是有一片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