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师，严老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严正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是宿管阿姨。他来不及多问，就喊了一声，“走。”要知道，现在是大半夜的，管宿舍的阿姨来叫班主任，肯定是学生出事了。

在路上，他才知道方少言肚子疼，已经疼了两个多小时了。刚开始睡在下铺的郁晴还以为方少言是睡不好呢，怎么老翻身。等她起来查看的时候，方少言已经疼到脸色发白，全身都是汗了。她赶紧找宿管阿姨，可是大晚上的宿管阿姨想带她去医院也抱不动她啊，这才想起来找严正的。

是严正抱着方少言去的医院。医生说是阑尾炎，要做手术。可是手术是要签字的。好在，阑尾炎发作的时候不能手术，要等炎症下去才可以。严正帮方少言办理了住院手续，又去找他你父母。

这时，严正才知道方少言有爸妈，有等于没有，因为他们只是来签了字，付了钱，再也没出现过。

付钱的时候还出了点状况。方少言的妈妈说，“这个月闺女归你管，就得你付啊。”

她爸爸没有说话，她继母说，“这个月吃我们喝我们的，还讹上我们啦？”然后她拉着方少言爸爸的手，“走，爱治不治，不治拉倒。”说着，他们就真的要走了。

方少言妈妈气得鼻孔冒烟，“你们要是敢这么走了，我就去告你们。”

眼看现场闹哄哄的，严正听得头疼。“都住嘴。”他大喝一声，“这里是医院，你们的孩子还疼得死去活来的，你们，……”严正顿了下，“不配为人父母”这几个字他没有说出来。他肃然地说，“钱你们肯定要出的，谁也逃不掉。”

“你谁啊？”方少言继母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说话却像个干部。

“我是她的班主任，是我带方少言来医院的。”严正提高音量，“你们也可以走，医疗费走法律程序也可以。”

三个人听到法律程序，不禁缩了缩脖子。

“要不然，就一人一半去交了。”严正把单子甩给他们。亲眼看到方少方的现状，严正只有心疼，他现在一心只想去看方少言。

严正看到方少言脸色苍白，眉头皱得紧紧地，额头都是汗。她显然睡着了，只是睡是不安稳。她应该是累极了，但是疼痛并没有缓解。他拿了毛巾，拧了热水，帮她擦了擦汗。

“我是不是快死了？”方少言突然惊醒，猛地抓住了严正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力气。等她看清是严正俯着身子在帮她擦汗，她很不好意思地，快速放掉严正的手。

“不会，”严正很温柔地说，“医生说，你是阑尾炎，等消了炎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让我疼死了更好。”眼泪顺着她长长的睫毛流下来。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严正温和地劝道，“你还有老师，还有朋友。”这个劝说，显得苍白无力，严正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是怕老师对我这么好，我会辜负老师的期待。”方少言轻轻地说。她希望父母爱她，可是她看不到希望。但是，一听到严正这么温柔的声音，她就忍不住伤心，怕对不住老师待她的这份好。

“没事，老师会一直陪着你，看你长大。”严正心里直叹气。这么个别人眼中的坏孩子，也无非是希望得到一句温柔的话。

方少言的父母再也没有出现过。没办法，严正上课的时候只好把方少言托付给隔壁床的家属，没上课的时候在医院照顾她，直到她出院。

出门在外，好人还是多啊。严正直感叹。

自从严正了解方少言的情况，对她的的态度就变得柔和了。经过这次，他对方少言就更多地是心疼。他理解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人爱、没有人关心的女孩子，想要得到爱和帮助的极端行为。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方少言觉得严正真是超级有爱心。他就是像是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给了她无限的暖意，安慰了她渐渐冰冷的心。

严正也觉得方少言其实并不像她自己表现的那么“坏”，她很独立，有个性，调皮，不捣乱的时候，简不要太可爱。

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个人的心渐渐在靠拢。

有一次，方少言帮严正整理卫生，当然换得了饱餐一顿。那天，方少言纠结了很久，跟严正说，“我想喜欢你，可以吗？”

严正看方少言没有往日的随性而是很严肃，他略微皱了皱眉头，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居然微微一笑，说，“可以。”

方少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其实，她说喜欢他，是因为今天她从听说有老师要给严正介绍对象。她怕严正有了爱人就不再管她了。她心里面只是觉得他对她有点点的不同，这一点点不同让她觉得他可能是喜欢她的。她想确认一下这种感觉是不是对的。而她当然是喜欢严正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严正的回应，更何况，他是她的老师。

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方少言的心脏突突地跳，紧张得半死。那么他们算是谈恋爱了？

严正刚才脑袋一瞬间短路，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说，“可以”。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方少言还太小。刚看她白晳的脸上因为害羞而微微泛红，变得粉粉地，手因为紧张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心里有一瞬间的欢喜和不安。他对自己有这样的反应感到惊讶。以往有女同学说喜欢她，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没有感觉。

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要说爱情，那真是太飘渺，他喜欢这个令人怜惜的姑娘，想帮她，但从来没想过是爱情。她受到很深的伤害，他如果拒绝她，她会不会失望难过，又变成了小混混？

方少言就像一棵被压在石头下见不到阳光的小草，本应该枯萎，却从石头的一个细缝里钻出来，似有茁壮成长的势头。这个时候，他应该给她力量，而不是打击她。

对，一定是这样的，严正给自己打气，一定是因为自己想要帮助她，才答应她的。严正不想承认的是，一颗爱情的种子已经悄悄种在他心里，在他心里重要发芽。

但是开心不过三秒，严正很严肃认真地盯着方少言说，“我说可以，但不是现在，而是，要等你考上大学才可以。”

方少言嘟起嘴巴，她现在才上初三，离考上大学还有近四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必须等四年才能跟严正谈恋爱，最重要的是还必须考上大学。不过也是，严正是什么人？他曾经也是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跟个混社会的女生谈恋爱。方少言咬咬唇，她看着严正盯着自己看，很认真的样子，心里感觉还是很暖的。严正并不像她遇到的小混混，总是想着牵她的手，亲她的嘴巴。她跟他在一起，感觉特别安全。

“好。”方少言一笑，嘴角两个梨涡，像两朵盛开的梨花，映得整个房间都特别生动。严正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方少言。他心突突地跳，转脸过去，不敢再看。

“严老师，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方少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严正更是羞愧得很，方少言还小，她无知的样子，让严正觉得自己像个恶魔。他是老师，他怎么能有如此龌龊的想法。他赶紧去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浇了把凉水。

从此，方少言收心，认真读书。

寒暑往来，时光如白驹过隙。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近一年的努力，方少言考上重点高中。

拿到通知书，方少言兴冲冲地告诉严正好消息。其实严正比方少言还早知道结果。当时，他也开心坏了。要知道在当时，踏入重点高中，已经是相当于一只脚踏入大学门槛了。

严正说，“这三年不要见了，等你上大学，我就会来找你。”他还特意抚了抚她的头，像大人对待孩子似的。

当时的方少言没有多想，她心花怒放，又怕他不认账，缠着他拿点凭证来。“你总得有点表示吧？”方少言眨着她的大眼睛，“否则等我考上大学了找谁说去。”

方少言像个无赖的样子，严正却宠溺地笑笑，拿出两颗红豆递给她。

红豆又名相思豆，质坚如钻、色艳如血、形似跳动的心脏，红而发亮。

他说，“红豆最相思，我只有两颗，都送给你。”他又说，“如果到了大学，你还愿意喜欢我，它就是凭证。”

方少言把红豆握在手心里，如获至宝。这也确实是她一生的至宝。

高中三年，方少言坚守约定，没有去找他，一心一意只读圣贤书。拿到大学取录通知书，她飞跑着去找他，却被告知，他已经考研走了。而且，已经走了三年。

她失去了他的一切消息。其实，回想起来，从高中她就没有他的消息。她一直觉得严正还在原来的地方等她。这个时候，方少言并不气馁，因为，他说的是上大学，他会去找她。她相信，他会来。可是，他始终没有出来。这一等，就是四年。这四年，方少言也没闲着，只要是听到“严正”

这个名字，她就会去找，可是都找不到。

其实，方少言不知道的是，当年，严正答应她，可以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作为。他毕竟是她的老师。他不能让他们的恋情背负着“师生恋”这种不伦的恋情。

当老师是他的理想。可是，如果他答应方少言，他就不能再当老师了。让他放弃当老师，他还是犹豫了。毕竟方少言年纪小将来变数很大，不过，当她看到方少言发光的双眼如同天上闪烁的星星时，他就下定了决心。权衡之下，他决定考研，然后从事别的工作。方少言还小，很多事，他不想跟方少言说，所以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他跟方少言约好，大学见面，没有让她知道他已经离开，是不希望影响她学习。对他来说，这也他爱她的方式，他偷偷地看着她长大，长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其实，他喜欢她很久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他不得不放弃心中所爱，那么看到长大的方少言，看到她依然爱着他，他应该会觉得自己的付出终有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