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言从洗水间出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的熟悉度早就刻入了她的骨髓。她是除了严正以外，方少言觉得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这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前走。等方少言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了一段路。方少言急急地跟上她，正好有个服务生端着酒走过来挡了下，方少言又落下了一段距离。

“郁晴。”方少言着急了，喊了一声。

前面的女孩子，明显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转头，而是快速往前走了。方少言急急跟上，就看到她进了一个包厢。

方少言在包厢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了。她必须找到郁晴。包厢里光线昏暗，方少言快速地睃了一遍。她首先看到的是两个男人低头说话，没看清面孔，旁边各坐着一个女人，风姿卓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喝着酒，然后，她快速地寻找郁晴，看到在一个角落里，一个很壮实的男人正搂着她，她一边给他喂酒一边躲闪，男人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乱摸，场面不堪入目。

她走近一步，另一头的一位男人看到了她，站起来了。拿了杯酒朝她走过来，看样子醉得不清。

“这个漂亮，”他一边递酒给方少言，一边吞口水，迷离的眼神中尽是艳色，样子十分猥琐，“晚上我包这个。”

方少言解释说，“我是来找人的，”可是，眼前的男人并不买账。他一边要灌方少言酒，一边搂过来，方少言躲了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趔趄，起身一脸的怒气。

男人显然生气了，提高音量说，“当婊子还假清高，”然后喷了一口酒气，“给脸不要脸，叫你经理来。”

里面的三男四女看到这里的动静都抬起头来，朝这边望了过来。影影错错间，严正与方少言四目相对。严正看到方少言，脸都绿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少言会来这种地方，看到这种场景啊。

男人一边叫嚣，一边拉起方少言的手。看到严正，方少言震惊极了。以至于忘记了躲闪。

郁晴起身，却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因此先到方少言眼前的是严正。

“放开她。”严正一脸的怒气，一只手抓住眼前醉酒的男人，一只手把方少言拉向自己身后，可是眼前的男人虽然醉酒，手劲却挺大的，他并没有因为严正的拉扯，就放开方少言。

她没想到严正会在这种地方。以前那个阳光正气的男孩子不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洁白的衬衫，纽扣扣得整整齐齐的，方少言看他，剑眉倒竖，眉头紧皱，帅气的脸因为生气有点变型。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他动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的好事，还是他真的在意她在这种地方看到他。

方少言哪里知道，严正抬头看到她在包厢时简直像是在马路上看到一头大象，非常震惊。当看到同来在包厢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有一瞬间，他又很担心方少言误会他，毕竟这种场合，他见得多了，可是方少言肯定很少涉足。

“李总，你放开她。”严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他其实特别想动手把方少言拉过来，但是他怕伤到方少言。

“严总，你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装唐僧就算了，还不准我们吃肉啊？这算怎么回事啊？”眼前的男人明显是醉了，要是没有醉，借他十个胆也敢这样跟严正说话。不过，他不归严正管，他是合作公司的人。今天他们在这里谈业务。好在刚刚跟严正在说话的另一个男人也过来了。

来的人却不嫌事大，抱起双手看热闹。

“李总，这是我妹子，不是这里的员工，你先放开她。”郁晴也过来了。

“郁晴”，方少言已经顾不得严正了，她盯着郁晴看。这就是她同样失去联系七年的闺蜜。其实，她一直在找她，去她家找，到她的学校找，可是她父母每次都说不知道人在哪里。原来，她在这里，做这种工作。

郁晴的突然出现，让握着方少言的手有些松动，毕竟眼前的男人虽然醉了，但是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李总刚进来坐下，自然有服务员过来倒酒，他是全然没有在意包厢里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说，方少言美得清纯，那么郁晴就是美得成熟有韵味。

方少言用力甩掉这个男人的手，严正拉着方少言的手也放下了。方少言拉起郁晴，“跟我走。”

郁晴却甩开了她，却不看她，“我这里还有客人，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走吧。”

方少言看着郁晴，她才二十四岁，岁月却像在她脸上刻了风霜，虽然依旧美丽动人，但脸色苍白，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尤为明显，浓妆下也掩藏不住的倦意，头发轻轻挽起，穿着一件黑色吊带低胸长裙，不得不说，她的身材确实很好。但这不是方少言认识的郁晴，她已经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清新脱俗的感觉了。要知道，初中那会，她可是全校的校花。她虽然不爱读书，但成绩一直还可以。因为长相甜美可爱，甚至有照相馆要用她的照片做广告。

“我送你回去吧。”严正开口了。他的手还握着方少言的手

这就形成很奇怪的一种气氛，方少言看着郁晴，严正看着方少言。郁晴则看着地板。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一股互不相让的架势。刚刚跟严正在聊天的男人轻咳一声，“严总，既然都是熟人，大家坐下来一起聊嘛。”

“熟人”这个词令严正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眼前的男人他还真不能随意得罪。要知道，他可是广告公司的老总，林世贤。正常情况，这种谈业务的事根本不需要严正出面，这次完全是因为传媒公司的合伙人徐东出差了，他才来的。这家传媒工司是严正的朋友徐东开的，严正以资金入股，主要负责的是技术部分。合作谈判，选择在哪里谈几乎是话语权大的一方决定。广告公司在媒体公司投放广告，可以说是互惠互利，不过付钱的是广告公司。这就显得他们话语权更大。

“林总，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谈吧。”严正忍了忍，还是好脾气地说。

“既如此，严总随意。”林世贤大手一挥，无所谓地说，“我们继续喝。”

刚才安静的气氛一下子没了，其他人又开始喝酒猜拳。方少言看着郁晴被李总搂着喝酒。她还要过去，却被严正一把拉住，拖出了酒吧。

“你放开我。”方少言特别郁闷，今天晚上她就像是一只被抓住了脚的鸟，不过，她被抓的是手。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严正来了气了，方少言就是一根筋，她怎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危险？”方少言盯着严正看，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制造这种危险的人之一。”

严正气结，方少言说得似乎没错。可是，这种场合免不了，他能做的唯有洁身自好，而不能去阻止别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谈业务的。”严正脸色变了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方少言解释，或许，他希望在她心中自己还能保留着良好印象吧。

方少言嘴角抽了抽，谈业务需要来这种地方？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谈你的业务，我要在这里等郁晴。”

“就是刚刚你叫的那个女孩子？”严正问道，“她不会从这里出来的。”

“你真忘记了吗？”方少言看着严正，眼神越来越暗，心越来越疼，他忘记了，忘记了他们的前程了吗？“她也是你的学生，郁晴啊。”

“郁晴？”其实严正的印象不深，这些年，他似乎有意地遗忘当过老师这件事。只是，他没办法跟方少言解释。

“这是酒店的大门，她下班了肯定会从这里出来的。”方少言执着地等着。

“她今天，……”严正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方少言说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他说不清楚，方少言是不会走的，“她今天应该是被包夜了。”严正淡淡地说，然后看着一脸茫然的方少言。

“他今晚会跟那个跟他喝酒的男人在一起。”严正快速地把意思又说明白了点，“这酒吧的二楼就是宾馆，根本不需要出来。”

方少言愣了半天，“如果，我没出现，你也会找一个女人吗？”她歪着头，一脸不涉世俗的样子，眼里却尽是讽刺的意味。

“不会。”严正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拉住又要往里面去的方少言，“成年人会有自己的选择，你掺和不了。你这样不管不顾，她不会感激你，还会生你的气。”严正也急了。

这句话比较管用，方少言终于站住了脚，因为她突然想起来，郁晴说，“我这里还有客人，你走吧。”她不会跟自己走的，方少言终于领悟到郁晴话的意思。

“我会帮你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严正严肃认真地盯着方少言说，“过后，你再找她。”

方少言看着严正，突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感觉十分地陌生。也对，这里不是学校，这是社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和诱惑。她和郁晴七年没见，她们都早不是当年的她们了。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很冷很冷。她抱着双臂直哆嗦。

严正看着方少言，脱下西服想披在她身上。方少言却躲开了，“如果不能给予，就不要滥情。”她一字一字地蹦出这句话来。严正愣住了，拿着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他们确实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方少言觉得自己突然看透了这个世界，看透了了眼前的男人。虽然心很痛，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在车上的时候，她给吴林发了信息。

谢谢你今天请我踏入一个我前二十几年未曾到达的地方。不过，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吴林，我爱一个男人爱了很多年，今天我终于知道我们已经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可是，就算这样，我不准备拿你当备胎。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我欢迎，如果你有其他想法，那就趁早收起来吧。因为，我们也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方少言觉得还是把事情讲清楚比较好，否则吴林三天两头找她，她也吃不消。

吴林收到短信，半响没回过神来。大学四年他虽然很少在方少言前面前晃，却一直关注她，不可能她谈恋爱，他不知道啊。他说，他爱那个男人很多年了，那是大学之前？怪不得，大学四年，不管他在她面前怎么表现也入不了心。匆匆赶出来，正好看到方少言上出租车。这条信息，他反反复复地看，居然失眠了。第二天，他给方少言回了短信。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兼哥们。

方少言看到短信，微微一笑。她喜欢这样彼此豁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