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方少言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遇到严正,她的人生才得以改变。
第一次见到严正,方少言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那时的方少言不是个好学生,逃课、泡吧、迟到几乎是每天上演。泡吧当然不是网吧,而是在小酒吧当服务生。
她其实早听说有个新老师要来,还是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她心里特别不服气。怎么说,他们也是初三了呀,毕业班啊。怎么能让一个刚毕业的老师来带呢?虽然学习不怎么样,但心底的“正义感”被激发,她决定吓一吓这个新老师,最好能让他落荒而逃。
方少言跟她的姐妹淘郁晴借了一件丝质白色衬衫。郁晴也不爱读书,为了显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特意买了一件看起来比较薄透的衬衫。这不,还没上身,就被方少言抢走了。谁叫人家是好闺蜜呢。重点是方少言比她还穷,比她还没有父母疼爱。
“我今天一定要让新来的老师落荒而逃,你信不信?”方少言眨着自己的大眼睛,歪着脑袋,一副马上有好戏看的表情。
郁晴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别太过分啊,回头被叫家长就麻烦了。”
“你想太多了,叫家长也没人来。”方少言努努嘴,心中堵了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死了。
“那你就不怕被开除了,到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郁晴在她背后狠狠一拍,方少言吐了口气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九年义务教育啊,大姐。”方少言一脸你真傻的表情。
郁晴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同宿舍的李婧回来了。
“去吓唬吓唬新老师。”方少言调皮地吐吐舌头。
李婧懒得管她。她们是同一年级,却不同班。李婧学习成绩不错,她的目标是考上重点高中。而郁晴和方少言都属于学习成绩比较差的那类。因此,虽然同一宿舍,她们平时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换句话说,李婧懒得理她们。对她来说,方少言这种是准备混社会的,而且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方少言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跟严正目光对接上的时候,她明显感觉严正愣了下,然后皱了皱眉头。
方少言也是愣了下,严正留着寸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邻居家的大哥哥。
邻居家的大哥哥,总是盯着她看,就像一头猎豹看一只小山羊,看得她心里发毛,更多的是烦感。这种烦感,也带给了严正。
方少言:不好意思啦,谁叫你这么像邻居家的哥哥呢,这下可怪不得我了。
她今天特意穿了那件通透的白色衬衫,里面的光景隐约可见。方少言和郁晴相视一笑,示意她等自己的好戏。
方少言走上台去,说,“老师,你说明天我要穿校服吗?”身体却不由地往他向身上靠。
“只要是到学校,每个人每个时候都要穿校服。”严正严肃地说,已经恢复了平静。严正可从来没想过,一个初中生穿成这样子,太不像话了。他打算等下课再跟她谈谈,没想到她倒是先上来了。他没想到的还有,这个女生作风如此大胆,居然直接往他身上靠。
严正后退了一步,方少言砰的一声直接趴在地板上了。
严正:这小孩子应该没有打听过我,遇到我,她讨不到好处。
这样想来,这个女孩子倒是挺可怜的。看着趴在地板的方少言,严正可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没有。
后面阵阵哄笑声,方少言气极败坏地爬了起来,咬咬唇靠近他说,“老师,你说我这时候要是喊非礼,你要怎么办呢?”
严正没有半点表情,淡淡地说,“如果我真的要非礼你,你怎么办呢?”
我去,方少言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还是个老手。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居然如此猥琐。
不容方少言多想,就看到严正指了指,目光紧盯着的她的胸前。
方少言低头一看,该死漏掉了一个纽扣,里面一览无余。
这个色狼,方少言羞愤难当。当然,最后落荒而逃的人是她。
方少言不会就此认输的,她向来觉得她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好吧,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就陪你玩玩。方少言心里不服气地嘀咕。
然后,就出现了有趣的一幕。某天严老师的自行车车轮被图钉扎破了。这个时候虽然是秋天了,可是上午放学的时候也是日头当空啊,然后严老师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的时候,方少言就恰巧从他身边笑嘻嘻地经过,并热情跟严老师打招呼。
严正无耐地摇摇头。看她的表情,严正也明白几分,只是他没有证据,而且,他的素养在,也不好对女学生发火。
可是,方少言却不识相,她走到前面,转身看严正,“听说自行车扎坏了一次,就很容易扎第二次,第三次,……。”
“你,……。”严正很郁闷,后果却不严重。谁叫他是老师,而她是学生,还是个没脸没皮的女学生呢。他话还没说完,方少言已经甩着她的马尾辫转身走了。然后,严正就没有再骑自行车了。他每天用二十分钟从宿舍跑步到学校。
有一个周末,大家都回家了。只剩下方少言一个人,特别无聊。她又想起了严正。
她到严正的宿舍敲门,他真的在。严正先是一愣,然后用手一档,拦住了她的去路。对峙了几秒钟,方少言一笑,猫着腰快步进了严正的宿舍。严正紧随其后,拉着她的手臂,“你不能进去。”他毕竟不敢太用力,方少言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进去了。
方少言参观了严正的宿舍。严正的宿舍就是一个小公寓,里面就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书架。她发现严正宿舍的书本非常多,而且收拾得干净整洁,比她们女生宿舍还强。等她转到桌子边上时,就看到一碗吃了一半的面条。恶作剧之心油然而生,方少言快速地坐下来,大口吃起面。
严正看得目瞪口呆,他还不及阻止,面条已经见底了。
“你怎么能,这么,…。”严正有点生气了,“随便”二字,他没有说出口。一来,他是男老师,他说这话不合适;二来,方少言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方少言虽然爱捣乱,但小打小闹,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严正一开口,方少言马上抬眼,露出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说,“人家很饿嘛。”她的眼睛真的很大,很明亮,眉毛一弯,可怜兮兮的样子,严正也于心不忍。
可是,帅不过三秒,严正还在感叹这小姑娘也会有让人心疼的时候,方少言已吃完起身,拍拍严正的肩膀,“感谢老师的一饭之恩。”然后方少言坐在床上,翘起双脚,“老师,我们谈谈吧。”
严正脸色大变,他突然想起那天她说,“我要是喊你非礼我你怎么办?”现在她就坐在自己的床。门开着,这一排都是教师宿舍。他想想,冷汗都出来了。
还好,方少言并没有那天的无礼举动。她吃了他的面,心情似乎很好。她说,“老师,我只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问题可能需要详谈。”严正装着一脸淡定地说,“我请你吃牛肉面,再谈,怎么样?”严正想的是得把上把这个无知无畏的女孩子请出宿舍。
“好啊。”说真的,方少言刚才真没吃饱,其实她也是真的饿了。因为,她刚刚从家里回来,要到了点钱,却没吃上饭。
严正请方少言吃牛肉面,还特意给方少言加了牛肉。还别说,方少言是真的很能吃。一碗面全吃完了,连汤都不剩。等她吃了完面,她问,“严老师,你想谈什么?”
“谈你的学习。”严正说,“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不应该总是浪费自己的光阴。”
方少言嘴角抽了抽,严老师不会以为请她吃了一顿饭就可以当她爸了吧?“我爸妈都不管我,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方少言瞪着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老板娘把这份面打包了。”她指着严正面前的牛肉面向店老板娘招招手。“你不吃,就便宜我喽。”
严正:……
严正看着方少言行云流水般接过老板娘手里的袋子,把面往袋子一倒、一提直接走人。他突然知道什么叫做不按常理出牌了。
看着拿着袋子,蹦蹦跳跳出面馆的方少言,严正无奈地摇摇头。
“真可惜,长得一幅好模样,没有一对好父母。”老板娘无奈地摇摇头。早过了饭点了,老板娘应该是很闲的。
“老板娘,你认识她呀?”严正正想打听方少言的家庭情况呢。新学期刚开始,家访工作已经在进行。他问了几次方少言她的家庭住址或者父亲联系方式,方少言都不提供。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她家就在我娘家边上。”老板娘热情地凑过来,“她父母当时离婚闹得那可热闹了。”
“离婚?”原来她是在这样的家庭里,怪不得她说,她父母都不管她呢。“是怎么一回事啊?”
“人家父母离婚争的是子女的抚养权。他爸妈离婚争的是放弃她的抚养权,谁都不愿意要她。她先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爷爷奶奶没了,又跟着外公外婆生活了一段时间,人家外公外婆也有自己的孙子要带,没办法,她小的时候就这一家吃一顿,那一家吃一顿,饱一顿饿一顿的。”老板娘叹了口气,“哎,说起来也可怜,后来村里出面调停,才让她在父母亲家里一家轮一个月。”老板娘又叹了口气,“以前读书倍厉害的女娃娃,听说自从跟着父母成绩就越来越差,现在据说成天跟一群混混在一起。”
严正听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唉,我可不是说你啊。”老板娘嘻嘻一笑,“看你身上穿得像个干部似的,我才跟你多说两句,这种女孩子沾染不得的。”
严正一瞬错愕,老板娘的眼里就是一幅她什么都懂的表情,明显她这么说,但并不相信他。他手握着拳头,紧紧地,“她不是那样的人。”然后转身就走。
老板娘:……
虽然,她调皮捣蛋,偶尔恶作剧,但是,她本性并不坏。他有一次看到有个混混坐在她自行车的后座上,她往后看了一眼说,“贱男,下来。”他以为她会招惹那个男生,结果男生乖乖地从她的车上下来了。他当时就想,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此外,她几乎没有看过她跟混混在一起过。他倒是看过,她穿得很成熟在饭店帮忙。现在,他知道,原来她是在赚饭钱。
他转身走后,又回来了说,“老板娘,我是他的班主任,她还是个孩子,以后她在您这里吃饭,你就记在我的帐上,我每周来结一次。”说着严正给她留了自己办公室的号码和地址。
这回轮到老板娘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