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母亲觉得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一劝，段子蓁一定会答应的。毕竟做姐姐的帮扶一下弟弟，太天经地义了。
可谁知道，当年段子蓁只是冷眼看着她，黑漆漆的瞳孔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说完了吗？”
“说完了我走了。”
母亲看她平静离开，怒得一转身：“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你太自私了！”
段子蓁回头，那种“你是不是个傻子”的空茫眼神，再度出现。
“学校名额不是菜市场的摊位，说换就能换的，这你总知道吧？”
母亲一愣：“可、可是你不是有门路吗？你要是愿意想办法……”
“我不愿意。”
她冷笑一声，拎着行李，出门。
屋子外面一直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她淡漠地上了车，在全村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之下，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车子驶过乡村的小石板，留下一个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远影。
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段子蓁回来了。
而且，竟然是被学校开除之后，回家来啃老的。
母亲心中先是觉得很气。
等气完了之后，隐约又觉得有点爽。
这种爽具体为：你就算去国外念过书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回来过我们的日子？
你有什么可高人一等的？
母亲的心态忽然就平了。这么多年，她的那点嫉妒，那点酸，那点厌恨，好像随着段子蓁“回村啃老”这件事，被人一下抚平了。
*
晚上，弟弟打完牌回来。母亲赶紧炒了几个新菜，热滚滚端在桌上。
父亲和哥哥从修车铺里忙完出来，也回家吃饭。
人都齐整了，饭席上，母亲把这事儿一说，叹惜道。
“丫头现在也没去处，就先在家里待一段日子吧。要我说也挺可惜的，好好的学校，怎么说不念就不念了……”
哥哥：“我在村子里托人找点关系，给她弄份工作吧。”
父亲：“找什么工作，就在家里帮忙看杂货铺吧，给你媳妇儿分担一点。你媳妇儿不是怀孕了么？有孕肚了就别劳累了。”
母亲：“是啊，杂货铺也没赚多少钱，让丫头去看吧！慧慧啊，早点给我们家生个胖小子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
大嫂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羞涩笑意。
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在段子蓁眼里就等同于空气。
她把自己的那份饭吃完了，撂下筷子，干干脆脆地说：“你们慢吃。”
然后就回房了。
看着她进房间的背影，母亲脸色不善。
“这丫头，这么没礼貌！是把家里当大食堂了吗，上桌就吃饭，吃完就走人？我是供着尊菩萨还是怎么？”
大嫂抚摸着肚子，悄声说。
“妈，别生气了，子蓁现在不懂事是因为没成家呢。我觉得，既然她也不念书了，早点给她相一户人家，毕竟女人嘛，趁年轻生个孩子，才是要紧的事。”
这个时候，一直在手机上斗地主的弟弟猛得抬头，眼露光芒：“妈，我姐要是嫁人了，咱们家是不是能拿到彩礼啊？那我谈的那个女朋友，是不是有戏了？我那事儿不能再拖了，再拖她爸妈就要不同意了……”
“……”
*
此刻，他们话题中心的那位当事人，段子蓁，现在正在三个电子分屏上，高密度地接收信息。
反锁房门之后，她打开了分屏电脑。
只一瞬间，她脸色沉下，仿佛变成了一台漠然的信息流分析机器，代码的反光映在她脸上，密密麻麻滑动，仿佛梵文的封印。
学院的账号给她发送了消息。
“为了保护no.3的安全，学院派遣了亚裔学员暗地里保驾护航。TA是你的队友，代号为「奶糖」。”
“TA的工作不对你开放。或许直到任务结束，你们也不会有直接的见面的，但TA始终会在暗地里保护你，并记录你的一切工作。”
她蹙眉。
这种保护实在没必要。
不管那个「奶糖」在学院里排名第几，也不可能比她的排名更高。
这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还是说，学院里只是想要找个人来监督她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
难道她不值得被信任？
她正思索着，门忽然吱嘎一声。
她迅速收起了电子屏幕，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