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长租的旅客？
这一消息，倒是让段子蓁有一些惊讶。
但惊讶之后，她很快就觉出这里面有点不同寻常。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人，愿意在这样的小旅馆住一年?”
周兴齐咂摸了一下，“我感觉那个人脑子应该不太好使。”
“？”
“你想啊，能住这种小旅馆的人应该都经济不太行，手头比较紧。要是不差钱的话，干嘛不直接去星级酒店包房长住啊？”
“在手头比较紧的情况下，你长住旅馆就更奇怪了，这家旅馆的租费虽然便宜，但肯定是自己在外头找房子租更划算啊。他一住就住一年，说明也在当地也有生计和稳定的关系，没必要选择这儿啊。”
周兴齐的分析还是挺有道理，这让段子蓁对这个长租旅客更有了几分好奇心。
她想，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可能就是最大的突破口了。
*
周兴齐毕竟是出了钱的甲方，不管打听客人什么情况，老板都是愿意说的。
"那个人啊，确实是有点古怪，平常跟我们来往也不多。不过我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干嘛要拒绝钱呢？"
周兴齐又是一通套话，就把那个客人住的房间号和他登记入住时候的身份信息给弄到手了。
虽然弄到手的过程有点不太光彩，但好歹事情办成了。
周兴齐坐在劳务中心的沙发上，殷勤地把手机里的照片给递了出去。
“你看看，就是他，身份证都在这里了。这人名字叫田保诚，三十出头，是隔壁县城的人。”
段子蓁颇有一点意外：“他入住的时候还登记信息了？”
“肯定的啊，每个人住旅馆都要登记信息，他凭什么意外啊？”
段子蓁是意外，这个反派的真实身份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她给查到了？
还这么朴实无华，这么接地气？
但是转念一想，对于「污染物」而言，人间的身份其实已经全然不重要，只是多一层掩饰的皮而已。
她在国内的身份证也办理得很早。那个时候还没出国，也没有进入学院，人生中的所有经历其实都与这张小卡片无关。它就像是去购物时随手从钱包里扒拉出来的一张会员卡而已，在不同的店用不同的会员卡。但这些卡都与她本人无关。
她喝了一口茶，想了想。
“帮我查下这个人的信息。”
周兴齐立刻邀功：“查了，我在系统里有人，能查到的档案上的信息都给查了！但是……咋说呢，干干净净的，就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可拿出来说的。”
段子蓁本来也不抱有什么期望。
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她需要自己亲自登门。
一旁的小伙儿见他们都坐在这里喝了两杯茶了，有点沉不住气：“我说两位，你们在这里商谈好了没有啊？别老占着我们的位置啊。”
这个小伙儿就是当时在旅馆门口给段子蓁发传单，让她来这找工作的那一位。
镜头一推远，此刻两人正占着这家店的最大沙发，是整个店最醒目的地方，也是全场的焦点。
周兴齐在段子蓁面前很恭敬客气，但是到了外头就嚣张起来。
“老子在面试呢，没看着啊？要是看上了，把人带走了，你们也有提成！催什么催？就这么做生意的？”
“……”
因为段子蓁知道有人在监视自己的行踪，所以把和周兴齐的见面约在了这家劳务中心。
她扮演过来找工作的“应聘者”，正在劳务中心寻找信息，而周兴齐则是给自己厂子找岗位空缺来的。
两人名义上，是过来“偶遇”的。
进门的时候周兴齐也挺意外的。要见段子蓁怎么这么难呢？
要么是得挤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门口的早餐铺子，要么就是扮演来招工的老板，都不是什么正经场合。
他指了指段子蓁，对店里的人说：“我现场应聘一下啊，看中眼了带走！你们上两壶茶，哦，最好再加一点小点心……”
店里的人认识周兴齐，知道他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还是得巴结住了。
就这样，在店里其他人傻眼儿了的表情里，两个人喝着热茶、吃着点心，聊了半小时的天……
临走的时候，周兴齐草草地一摆手，说：“哎，算了算了，人不大合适，我没瞧上！下次再来，啊。”
*
段子蓁回了自己的小旅馆，开始留意那个住在楼上的房客。
旅馆一共三层，那人没有选一楼和二楼，而是选了三楼最僻静的一个边角房间。
段子蓁和清洁阿姨聊了一会儿天，套了一些话，得知这里的人都对这个房客不大熟悉。
“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房间里，每回我去清扫的时候，屋子都是空的，也不知道多早出门。”
段子蓁站在门口，盯住0317这个房间号。
她敲了敲门，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已经无声地攥紧，随时准备做出应对。
只是敲了几下，里头没有任何响动。
房门无声地闭紧，整条走廊都幽深而安静。
段子蓁后退两步，盯着门板片刻，最终转身回了楼下自己的房间。
*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男生。
对方半倚靠在墙边，似乎已经等待了她许久了。看到她来，他抬头，笑了笑，说。
“小姐，你的外卖。”
段子蓁可没点过什么外卖。
她走过去，开了门，顺带邀请他进来。
“我会给你好评的，热情周到，态度礼貌。”
男生似笑非笑，走进门来，拆了手里一直捧着的一盒披萨。
披萨还是热的。他坐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摆弄着包装盒的扣子。
“踩你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吃饭，就过来看你一眼。”
段子蓁：“谢谢。”
“你这边有什么进展？”男生给她切了一块披萨。
段子蓁接过：“没什么进展，不过……我已经盯住了一个人。未来几天，我应该有事干了。”
两人坐在小旅馆房间里逼仄的一张小书桌上，把包装盒里的东西都拆出来。
这个房间里的家具很少，一张床，一张小书桌，没了。
想稍放点东西，两个人就只能挨着凑一凑，一个人把屋子里唯一的椅子搬过来，另外一个人坐在床沿边上。手指碰到对方指节的时候，颇有一点在大学寝室里偷着吃火锅的感觉。
男生低头，自顾自笑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这么顺理成章的朋友关系，一起吃顿饭就变得家常起来。
正这时候，段子蓁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蹙眉。
……怎么会是他？
从不联系的人忽然找上门来，总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