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在看到小巷子里的尸体的时候，段子蓁的脑子里简直有血液在倒流。
她起初是懵的，懵里还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焦灼。
她在焦灼的是，在她还摸不清对手的套路，甚至还找不到自己该打的人是谁的时候，却已经有人打上了门来。而这个人出手比她更快，只转眼之间就给了她危机感。
或许是早就有人在暗中盯了自己了吧，观察员那一次是为了切断她了解更多信息的渠道，那么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仅仅只是威慑么，或者警告？或者是炫耀？
污染物们的心思委实不好猜，在她的眼里，他们甚至都算不上是人，所以自然就不能用人的心思来揣测。她以前只以为他们是单打独斗的困兽，只需要布置好陷阱或者带好猎刀，就可以直接把它们给捕获了；现在才发现他们竟然还有“策略”这样的玩意儿，看来真是如同观察员所说的那样，大家已经开始逐渐进化，朝着更加高级的方向发展了吗？
在她看来，「污染物」在小巷子里杀掉那个男人，应该仅仅只是出于情绪上的表达，比如，威慑她，警告她，让她知难而退。
但她并不计较这些。毕竟它们没有真能敢真刀真枪地让她少一块肉流一滴血，她就觉得这些威慑与自己无关痛痒。
纯属它们自己自嗨。
住进那个小旅馆，在前台接待的是一个病恹恹的妇女。对方见到她只身一人，就问：
“要单人房，是吧？”
她点点头。
“单人房六十块钱一晚上，你住几个晚上？”
“包月吧。”
她简单把房费结了，就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按照观察员所说，这栋旅馆里面可能大有秘密，弄不好还是「污染物」们的聚会地点。
她想象中，这里或许应该有一条幽深曲折的走廊，两边挂着金色撒旦图腾的油画，转角处有壁挂的烛火微微晃动，每一扇门都带着秘密深深闭着，让你揣测不出这里头究竟有什么样的奥秘。
但实际上，这家小旅馆和县城里的其他小旅馆并没有什么两样。
前台是个焉巴的阿姨，一看就是本地人，脸上就仿佛写着她的故事：中年妇女，拉扯两娃，如果没有什么工作总是游手好闲会被夫家看不起，所以出来打一份零工，补贴家用。
楼梯上有一个洒扫阿姨，年纪也很大了，正嘟囔着刚退房的那一拨客人素质太差了，瓜子壳磕得满地都是。
她路过一间房间的时候，房门敞开着，一个中年男客正和自己老婆吵架。
“都说了楼下那家早餐特别坑！老板不地道，总是挑放久了的油条给你，你就不能多走两条街？”
“你这死鬼有本事你自己起得早一点，自己去买！就会一个劲儿挑茬儿……”
吵架声儿很大，弄得其他房间也有房客走出来，对着他们叫骂起来：“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这样的一家旅馆，从装潢到服务都透着小乡村的廉价做派。她印象中的“高大上”的邪恶反派怎么能是这样的呢，顿时腔调就掉下去了一大半，让她心中生出一丝遗憾的感觉来。
她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去之后放下行李箱。
反正是包月了，之后一段时间就住这家小旅馆吧，有任何蛛丝马迹就慢慢查。即便那帮玩意儿又想要把什么和人命有关的污水泼到她的身上，反正她就常住这儿，要查的话连这儿也一并查了吧，谁也不怕谁。
她手头并没有其他的线索，关于情报的来源渠道也已经被切断了。一般执行员的所有行动，都是和观察员对接了之后由观察员安排的，但现在眼前一片迷雾，她可以说是失去了应该要前进的方向。
如果这样，不如就等着他们再一次找到她。他们每一次主动出击，总会留下一些线索。
安顿下来之后，她就想起了羊羊。
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很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安顿这个孩子。
原本她跟着自己从小村子上来，是为了来找自己住在县城的父母的。
总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儿，她给男生发了一条短信。
「明天我带羊羊去找她的父母，这几天她寄养在你那里，麻烦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嘴上在说着麻烦，但字里行间总是让人觉得有一丝清冷，连“麻烦”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都透着一点漫不经心。
男生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不麻烦，明天我和你一起送她。」
*
翌日清晨，她走下楼来，敲了一下前台。
中年妇女抬头：“有事儿？”
段子蓁“嗯”了一声，淡淡问。
“请问，你这里还需要招工么？”
“什么？”
“我想在这儿找一份工作。”
中年妇女起初以为自己听岔了，仔细一辨别，才发现段子蓁还真是这个意思。
她摆手：‘算了吧，我们店里生意不好，老板不招这么多员工，要不连工资都发不起了！’
段子蓁：‘我可以要的低一点。’
阿姨啧啧摇头：“小姑娘，我看你长得也好，气质也挺不错的，怎么这么想不开要来我们这里找工作？图什么啊？你出门右拐就有一个劳务中介，在那儿能找到许多工作呢！”
段子蓁又确认了一遍：“你这儿真的不需要人？”
得到了否定答案之后，她似乎是有一丝的失望。
正巧这个时候，有个蹲在门口的人喊了一句：“小妹妹，是不是要找工作啊？来我们这边看看啊！”
阿姨手指往那儿一指，说：“瞧见了没，他就是在出门右拐那家劳务中心干活儿的，现在正拉业绩呢，天天都蹲在我们小旅馆门口，逢人就发传单，说要给人介绍好工作。嘿！还不是知道住这家小旅馆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许多都是初来乍到过来找工作的么。你呀，要是真手头没钱，可以过去问问。”
段子蓁却不感兴趣，只越过那个人，径直朝外头走了。
那人赶紧一步拦住了她，说：“小妹妹，你不是找工作么，我这边工作很多，都缺人呢，你要是愿意来，我还可以拿提成！瞧你找工作的要求也不高，应该没啥学历没啥技能吧？没关系，到了我这边，统统都好办……”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段子蓁早就不知道转弯进了哪条路了。
他“嘿”了一声，骂了一句：“连小旅馆的打杂都愿意干，还清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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