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巴车驶在路上。车子是开往县城的。
车上的乘客一路颠簸。
坐在临窗位置上的一个光头大哥，悠哉地掏出一面镜子，开始照起自己的发型来。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长相像猴子成精儿一样的小伙儿，正刷着手机看短视频。
两人偶尔互相看一眼，接着又开始各干各的。
阳光灿烂的天气，车子停在了一个孤零零的站牌边上。
大巴车驶走以后，站牌边上多了两个人。正是刚才那个光头大哥，和那个长相像猴子成精儿一样的小伙儿。
“兄弟，有打火机么？借个火儿。”
光头大哥摸了摸自己的发型，跟旁边的小伙儿打招呼。
两人靠着借打火机的一点交情，站在站牌下，一边抽着烟，一边攀谈起来。
“兄弟，瞧你这个样子，来县城找工作啊？”光头大哥问。
另一人猛抽了一口烟：“不是，过来找亲戚的。”
那人似乎想到这事儿就觉得烦，骂了一句：“你评评理，女娃赚了钱之后不得寄一点补贴家里？她倒是好，一点觉悟都没有，还成天当自己是个大人物，对我呼来喝去！你瞧瞧现在，一点屁大的事儿都要我亲自跑过来给她办，让我坐这么远的车……你说她哪儿来的那么大面子？要不是看在现在她手头有了钱，还不适合跟她撕破脸皮——”
“得儿，我瞧出来了，你这是上城里来要钱的。”光头大哥轻嗤一声，“我说我都看不起你，咱们好端端的爷们儿，有手有脚的，想要钱自己搞不行吗?”
小伙子被他噎了一口气，就听光头大哥说。
“大哥这一回是过来办一趟大差事的，办好了，手头可以……赚这个数儿呢。”大哥比划了一个数，满意的看到对方的眼里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大哥，你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路子，能不能给小弟介绍一下？”
“呵呵，这个可介绍不来，谁赚钱不得冒点风险呐？”光头大哥颇为得意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说，“当然我也并不是纯粹来赚钱的，最主要的，我是来给我两个小弟出一口恶气。把钱赚了，同时也把义气给讲了！像大哥这样的人，那才真的是人生赢家呢。”
对方直愣愣听了一会儿，忽然问：“大哥，看你这个架势……不会是从事什么催债之类的灰色产业吧？”
“什么灰色产业，说话这么难听呢。”大哥不耐烦地多说了几句，“我这是讲义气啊，你看，有人欺负了我俩小弟，你说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能不管管呢？我当然要管，而且要狠狠地管！我要给那个人一点苦头吃，让她知道社会险恶，人心好歹……”
“也是，也是。”
小伙心想：就算人家是干人贩子的，这一趟过来是绑着人去山上卖的，那——
也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他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从段子蓁那里能搞到钱再说吧。
一根烟也这么抽完了，两个人把烟头把地上一丢，狠狠一脚踩了一下。
两人就此别过。
“走了，大哥，一帆风顺。”
大哥也跟他摆摆手，两人就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了。
*
弟弟花了好半天功夫，终于找到了这家旅馆。
又按着段子蓁给的房间号，一路摸到了二楼。
他进房间的时候，段子蓁正在桌子边上研究几根铁丝，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干嘛用。
“喏，你的U盘，我给你拿过来了。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啊？”
弟弟打量了一眼这个屋子，“你住得也太寒酸了点吧？你这个月工资发没发啊？现在收入多少啊？要是早知道你混成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去电器厂里坐办公室呢，至少也能轻轻松松拿着高薪……”
段子蓁拆了盒子，观察这个U盘片刻，忽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
“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我有事出去一趟。”
“喂喂，你什么意思，我才刚来你就说要出去一趟——”弟弟不满起来。
“让你待着你就待着。”
回答他的，是段子蓁的关门声。
“嗐！”
弟弟有些愤懑起来。
他本来想追出去，但是转念一想。
这是段子蓁的房间，而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如就好好搜一搜她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摸清楚她的情况，到时候谈判起来也更加有底气一些。
*
段子蓁出了门，拿着U盘往楼下走。
她原本心里就大约有了猜测：这个U盘很有可能是观察员在出事之前曾经寄给她的。
现在收到了盒子，她心里的笃定就更加真实了几分。包装U盘的纸张用的是专业课上撕下来的一些教材书，这些教材书她曾经在观察员家里的书柜上看到过。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多么热爱学习的人，对于已经修过了学分的课程，他觉得就没必要继续留下来了。
她大约算了一下时间。寄出快递的时间很有可能是观察员刚刚得知她来到华国执行任务的时候，当时她提前给他发了一封邮件预约见面的时间，而这封邮件的IP信息等全都没有做任何处理。那个宅男虽然不太爱学习，但却是玩计算机的一把好手，或许他有自己的手段可以找到联系她的渠道，提前给她寄出东西。
但问题来了。既然当时两人在不久之后就要见面了，为什么有些东西他不当面说，偏偏要提前打包一份寄出给她？或者是存心想要留一份备份，以备不时之需？
又或者是，他也预料到自己现在正被人盯上了，处境未必很安全？
总而言之，这个U盘现在必然存着非常重要的信息。现在回头想想，这其中也存在着一分侥幸：在那个小村子里，快递经常寄丢，物流时而通畅时而不通畅。要是这个快递被寄丢了，又或者是虽然寄到了却并不被家里的几个人重视，只当做普通物件随手处置了……那么，有些事情她可能就一直解不开了。
她带着U盘一路下了楼。
前台边，已经有一个年轻的外卖小哥在等着。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眼里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