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茶汤清亮,无一丝一毫的杂质,宛若一杯流动的翡翠。
姜醴旭眼睛一亮,说:“这个茶竟然能喝出鲜味,并且甜味淡雅,不似陈茶的甜味醇厚,但却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妙哉。”
步归尘自然是喝不出这些的,但却也能尝出此茶的非同凡响,真如姜醴旭所说,这个茶是甜的,且能尝出茶叶的鲜味。
魏翀轻摇羽扇颇为自得,说:“怎么,姜兄不是说在下浪费了这些银针么。”
姜醴旭却是反驳道:“虽说如此,但是这新上的银针不论从口感,还是营养价值上都是略逊色于陈茶。”
不知所措的步归尘只得一边小口小口地品着茶,一边欣赏茶、酒二公子的争辩。
“这姜醴旭虽然号称酒公子,但对茶的见解亦是超过常人。不过想来也是,经年为敌,假如不能了解对方专长的领域,又如何针对对方呢。”步归尘将茶水一口饮尽,却是尝出不一样的滋味,那种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回转,久久不绝。
步归尘看向默默品茶的柳不言,笑着问到:“怎么样。你不会因为没吃到糖葫芦不开心的了吧。”
柳不言回以一个白眼,说:“糖葫芦再怎么美味,也不可能与白毫银针相比。新上银针,口感略近于绿茶,茶汤清凉爽口,略带甜味,香气近似熟黄豆,是上品中的上品。虽然这个人没说,但他绝对是下了大功夫来酿这品茶,不然茶的香味与甜味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一番话听得步归尘目瞪口呆,步归尘愣愣地说:“你还懂这个。”
柳不言略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说:“叫你还小看我。”
步归尘则是老实承认到:“这确实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两人交头接耳期间,茶酒二公子亦是吵得热火朝天。
“……你这么嚣张,那赶紧拿出你的宝贝来啊。”
姜醴旭冷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随后拿起最大的坛子,取出四个海碗。
恣意泼洒之间,将四个碗盛得满满当当,酒液却无一滴外溢。
“哐”的一声,姜醴旭把酒坛砸得粉碎。“这是我出游华北,历经一家旅馆时尝到的酒。当时我问店家,这酒名叫什么。他说:‘江湖路远,愁思难尽’。请君一品。”
看着面前的一海碗酒,步归尘面露难色,这扑鼻而来的酒气,便是闻上一闻就令人微醺。
魏翀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步归尘看向柳不言,却发现柳不言亦是端起酒碗,几口饮尽。
“好!”
柳不言的豪举,搏得一阵喝彩,但却令步归尘有些下不了台阶。
“恩?”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步归尘身上。
步归尘一咬牙,端起碗将苦涩与酒一同饮尽。
然而,如此醇香的美酒一碗下肚却是丝毫没有醉意。
“感觉到了么?”姜醴旭笑问道,“这就是为什么这酒叫‘愁思难尽’的原因,这个酒是喝不醉的,因为它里面有提神的药物,同时又陈放了足够久的时间,酒精早已大半变为醇,所以只有酒香却喝不醉。此之谓,‘江湖路远,愁思难尽’。不知味道如何。”
其中滋味,又岂是口感所能诉尽的,喝的不止是酒,是愁。
而愁,愁思难尽。
步归尘起身,向茶、酒二公子行礼,正色道:“姜兄、魏兄,我承认是我小看天下英雄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认为在这个乱世,便是实力为尊。可我却忘了,不管是任何领域,都有人杰存在。重物轻文绝非上策,软实力才是文化的底蕴所在。”
这番举动倒是让茶、酒二公子有些不知所措,柳不言将步归尘拉着坐下。
柳不言微微一笑,对茶、酒二公子说:“二位不必在意,此人就是如此,遇到认可的人便不吐不快。”
听着柳不言的解释,茶、酒二公子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步归尘露出郑重的神色,说:“不管是茶还是酒,今天我定当奉陪到底。”
茶、酒二公子终于回过神来,二人与步归尘目光相对。
三人皆是笑出声来。
“哈哈,好。既然如此,那就接着来尝一尝我的下一道茶。”
魏翀取出锡壶,茶叶飘飞而出,在掌心化作一只起舞的蝴蝶。
不同于先前,蝴蝶直接飞进了茶杯,一股沸水注入,茶香如梦萦绕。
魏翀羽扇轻摇,伸手介绍道:“此茶亦有名,名曰‘化蝶’。须茶汤与茶叶一同服下,方可得见其中滋味。注意,热饮最佳。便赠与二位。”
看着仍在沸腾的茶水,步归尘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
……
“此酒名为‘趁时’,以桃花为酿。相逢正趁时,何须盼他日。这坛酒便为二位接风洗尘。”
“茶有名,名为‘绵沙’。茶汤浓稠,却成色清凉,口感便如其名,如同绵柔的细沙,更有药用价值。有诗曰:‘天涯海角难觅处,人间绝味在绵沙’。”
“此酒取我风华城的醉离溪水,以忍冬脆果为主料酿成。最绝的是其中加入了川渝特产二荆条,其中滋味若非亲自尝过绝难想象。”
……
茶过三道,酒饮三巡,正是酣畅之时。
魏翀说:“今天,我和姜兄的胜负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请步兄和柳仙子尝到我们二人的最高成就。我也不敝帚自珍,接下来的这道茶便是现如今我最满意的作品。”
围观的人早已是热情高涨,饮酒品茶的人也是正到酣畅之时,于是皆是露出好奇的目光。
魏翀双臂一展,背后竟有惊鸿腾飞的异象。
风与茶共为鸿翼,茶叶经过风的洗礼,风带走茶的芬芳。
一阵红叶落下,飘飘如枫霜。
如此绝美之景,步归尘却是睁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通山火?”
魏翀一愣,随后赞道:“步兄好眼力,这就是风华十绝之一的通山火。虽然每逢暮夏,难寻峰自山腰到山脚皆是一片火红,这也是通山火名字的来源,但此时的通山火已经不可为茶。
“唯有初夏之时翠绿的通山火才可为茶,静过各种工艺,将它保持最幼嫩的状态,并释放出它成熟时的香味。这就是通山火,虽为寻常物,却非寻常事。”
步归尘不忍打断如此入情的魏翀,等他说完后,步归尘试探道:“这通山火,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魏翀愣了愣,却是认真思索到:“若说副作用,应该是没有。但非要说的话,安神算不算。”
“那你认识今天守门的那个严老吗?”
魏翀肃然起敬,说:“严老谁人不知。”
步归尘心中一惊,向魏翀招了招手,让魏翀靠过来,趴在魏翀耳边说:“他没有,额……类似使男性感到燥热之类的副作用?”
魏翀有些懵,随后一挥羽扇,怒哼一声,道:“步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随后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柳不言,痛心疾首地说:“即使有佳人在侧,也不应这般啊。也罢,人说识人识面不识心,没想到真是如此。”
步归尘一拍额头,这家伙,好大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