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道兄。”吴奉归微微点头,向赵惜愚传音,以示感谢。
赵惜愚亦是微微颔首,但目光却是集中在张德予身上,好奇道:“这就是太白的弟子?死兆……嗯,倒也一脉相承。”
张德予连忙行礼,即使入魔道已不失风度。
“放下吧。”
赵惜愚的一句话杀死气氛。
如何放下?
张德予沉默不语。
哈哈一笑,赵惜愚说:“放下,只是句玩笑话罢了。若是那么容易放下如此大恨,那就不用做人了。”
张德予别过头去,低声道:“前辈何必拿我寻开心。”
赵惜愚摇了摇头说:“太白如此洒脱的性子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
张德予皱眉,有些不解地问:“前辈自刚才其就称我为‘太白’的弟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两位天师皆是微微一愣。
吴奉归露出恍然的表情,心想到“原来太白兄并没有将一切告诉他,而是任由他发展……难道是我误事了不成。”但是吴奉归的声带也已经被破坏,此刻他与张德予的关系不佳,倒也不好意思向张德予传音。
真人,到底还是个人罢了。越是超然,越是放不下脸面。
赵惜愚开口道:“张德予,你可知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在荒古之时被称为什么?如今,又是谁可称尊世间?你又知道,你师傅,到底是谁。”
还不待张德予回答,吴奉归的声音便出现在赵惜愚的脑海,“赵道兄,太白兄不将一切告诉张德予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我们二人直接告诉张德予是否有些不妥。”
“这是我告诉张德予的,与你无关。你啊,总是这样。”
张德予虽被封住功力,但达到过真人境终究是与常人不同,他冥冥中感受到面前的两人正在传音。对此,张德予亦有些惊讶,没想到吴奉归竟然还有传音的能力。
赵惜愚笑吟吟地说:“太白兄不说,那我便称他张天师。张天师不说,便是希望你凭自己去发现,但你遇到了我们,便就遇到了答案。我将一切告诉你,倒也不算违背他的意思吧?”
“这……”张德予有些傻眼,虽然他有些讶异于师傅的“太白”之称似乎牵扯到许多隐秘,也对此感到好奇,但赵惜愚这似乎有些投机的话却着实令张德予改变了对武林高手的印象。
见张德予露出有些滑稽的表情,赵惜愚发出哈哈的笑声,说:“便不取笑你了。”
说罢,赵惜愚瞬间收住笑声,散发出足以压塌苍穹的气势,张德予似乎从他身后看到了先天太极道图。
“接下来,你可要听清了。‘此间山海界,万灵可御天’。你的师傅,张再庚的另一个名字叫李太白。”
张德予大惊,到:“诗仙李白!”,被自己师傅的名字吸引了注意。
赵惜愚摇了摇头,说:“错。是剑仙,李太白。”
张德予露出疑惑的表情,心想“诗仙难道真如传闻所说亦是剑术高手?甚至,是剑仙?”
忽然,张德予似想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
见状赵惜愚问到:“怎么,想到了。”
张德予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蜀山剑宫,剑仙李纯,李太白。”
最初,张德予听说蜀山剑宫的创始人名叫李太白还以为就是那鼎鼎大名的诗仙,知道真相后张德予还失落了一段时间。
赵惜愚露出笑容,说:“恭喜你,看破了你师傅的一层身份。”
“一层?也就是说,不止如此?”
“哈哈哈,若是这般容易被看破,你师傅便不是李太白了。”
张德予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解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惜愚笑容异常的灿烂,说:“不得不说,你师傅真是个妙人。真真假假,到底是看不分明。”
恭敬行礼,张德予说:“请前辈解惑。”
“哈哈哈,李纯、李白,这不就是兄弟吗?假如略微思索,再加上鼎鼎大名‘李太白’便会明了,李纯便是李白的化名。”
“师傅真是李白!”
“自然不是。”
“……”
“你以为李纯是李白的掩护,其实李纯才是李白的真身。李纯就是李纯,与李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是恰巧二人的字是相同的。”
张德予恍然:“原来如此。”
赵惜愚笑吟吟地看着张德予,吴奉归亦是直摇头。
张德予略一思索,怒道:“不对啊,那这不就是个巧合吗?”
“远不止如此。”
“……”
张德予一脸无语,就是个真实身份至于绕这么多弯么。
赵惜愚说:“李纯,从读音来说与你师傅的真名只差一个字。你尽可以去想想,史上到底有何人可当的此等身份。”
张德予摇了摇头说:“世上如此之多的人名字相同、相似的人,我又怎么……”
忽然,张德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了。
“……唐玄宗之时,盛世溃于突厥毛贼,此类史事比比皆是,世事迁移亦不过如此……”
为何青史之中如此之多的变故,师傅偏偏说的是这个。
“李白,李太白,李纯……”
张德予忽然喊出一个名字:“李淳风!”
两位天师皆是一惊,赵惜愚惊讶道:“你竟然真的猜出来了。”
“这,实在是难以想象……可是李淳风不是在唐高宗时就仙逝了吗?”张德予仍是处于震惊中。
赵惜愚摇了摇头说:“承天运者可历经轮回而灵魂不迷失,但需要再次踏入修行路才行。你的师傅活了二百六十余载,几乎贯穿了整个唐朝的历史,自然不可能是在高宗时离世。按理来说,他根本不可能死,因为太白兄早在千年前就踏入了仙境。”
“师傅是……”
“他是自杀的。”
“这是为何?”
赵惜愚双眸之中太极一转,一句话入耳若雷震。
“为了你。”
张德予震惊地长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又该从何说起。
“在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们也和你一样惊讶。”吴奉归的声音在张德予的脑海响起,“所以,当我以为你误入魔道时,才选择与你为敌却没有直接下杀手。”
张德予沉默。
回想起过去种种,张德予的身体有些颤抖。
“为什么?”
两位天师微微皱眉,张德予的情绪有些不对。
“为什么?难道,我比华夏三十万同胞的性命还重要么?我可以承受他们的悲痛和苦难,但我无法认同自己比他们高贵。我,我……”
张德予神情恍惚,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边说话便后退。
一道血纹从张德予的眉心浮现,以七点为核心,纹路似是一张笑面,诡异、不详。
一只如玉手指点向张德予的眉心。
张德予感到自己的脑海似是注入了一股清流,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若非我在此,恐怕你就要真的堕入魔道了。”赵惜愚收回玉指,严肃地说。
张德予大口喘息,仍是难免神情恍惚。
两行血泪缓缓滑过张德予略显稚嫩的脸。
“为什么,我不值得啊。”
赵惜愚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
“但我知道张再庚背负天地气运,本可一步登天,却甘愿于红尘中历经千载沉浮,却又在苏醒之际恰好遇到你,遇到死兆之子,他的所图怕是远超你我想象。张再庚的眼光绝对超过单单华夏九州的存续,亦不在那传说中的仙界。
“我曾以为,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换的只不过是一代又一代不同却又相同的人罢了。我们修士却有机会逐渐去触碰那无数人间帝王渴望的永生,是如何超然,即使是凡人加以迫害又如何,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两不相干就是最好的选择。
“正如此刻,假若我不知晓张天师的师,那么我一定会觉得这与过去的千万年所经历的事相同。今日,扶桑之人登上九州、占领九州,百年之后,他们就是华夏人。但现在不同,因为有人放弃了仙途,再赴凡间。这让我知道,近仙之人,尚恋红尘。
“张天师放弃了登入仙界,得获永生的机会,等了千年才等到你。千年,那可是千年。多少世的轮回,只为了一个天生之魔,你说你的命到底价值几何?”
张德予默默无语。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该凌驾于凡人之上?”
张德予点了点头。
“你可听说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张德予声音沙哑道:“可是如今华夏大劫,万千人头滚滚落地。我,我……”
赵惜愚一甩长袖,怒笑出声,声如道喝:“可笑!华夏五千载,岂是区区倭人可灭的!”
吴奉归亦是点头。
张德予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两位天师。
“那你便去红尘中,去争、去渡。我们修士若肆意屠戮凡人,便会遭遇天谴,但你不同。你既身负死兆之运,又重归凡人。以修士之念,凡人之体,去丈量这人间红尘三千丈,去成为平定这华夏之劫的一份力量,想必会想明白许多事吧。”
……
“接下来呢?”周昊一追问道。
这可是传说中的死兆魔君、噬灵天仙,他的故事说是神话也不为过。
可出乎周昊一意料的是,即使是天赋超绝的死兆魔君也经历过这么多大劫,更是为抗日献出一份力。
张德予微微一笑,双眼如同无底深潭,看不出一丝涟漪。
“很简单。我杀了很多人,有霓虹人、有洋人,但杀的却是华夏人,因此也救了很多人,有华夏人、洋人,甚至……霓虹人。十年之后,抗战胜利,我以魔君的身份重回武林,从此江湖恩怨淡化,唯我为天下公敌。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师傅,李太白、张再庚,他又一次死了。后我又徒手拆毁米国投向华夏的毁灭武器,最终江湖重归平静。”
“这……您可是把最重要的部分略过去了啊。”周昊一有些失落。
“我已经把能讲的中最重要的部分告诉你了,为人可要知足。”张德予说。
周昊一一愣,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多谢前辈的讲解。”
张德予摆了摆手道:“小事。我还有些东西要讲,不知你可愿意听。”
周昊一大喜,道:“晚辈愿意。”
张德予哈哈大笑说:“说得好像我好像要和我私奔一样,老道我害羞了。”
周昊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前辈,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和我的一个兄弟很像。”
“是么。”张德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昊一点点头,说:“是的。”
“这是我的自语。”
“这样啊。”
张德予笑着摇了摇头,一挥手拨开层层林木,眼前之景豁然开朗。
张德予指着天地尽头,说:“此乃潮生湖,藏有我龙虎山的无上功法——碧海潮声决。”转向周昊一,张德予背负双手,说:“你可还愿听我一言。”
周昊一上前一步,行三叩之礼,振声到:“弟子愿意。”
张德予露出笑容。
“师傅,我知道您尚在世间沉浮。天启突临,您想必也觉醒了。我本以为自己只是为华夏铲除倭灾的一柄剑,但如今看来,亦非仅仅如此啊。”
张德予转身看向天地尽头的龙虎二形,眼底闪过莫名的光。
“太白庚金利剑决。李太白、张再庚,如今您又是谁呢。杀伐之星,太白。”
龙虎山天门之前,一个小小的身影似有所感,看向潮生湖的方向,奶声奶气地说:“付鑫,叔金,于此世圆满。‘此间山海界,万灵可御天’。可是这天,已经有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