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归尘的手有些颤抖地摸向那羊脂美玉般的手，指尖传来地触感亦是如同温热的玉石般，给步归尘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我也是人，自然会迷茫。”步归尘有些落寞地说。
“你救了该救的人，惩处了该惩处的人，你已经做到了所有该做的事，为什么又迷茫了呢。”
步归尘抿着嘴，沉默了。
“因为这些是人的标准，人的正义，人的邪恶，人的是非，都是虚伪且短暂的，转眼之间，这些都会被包装逆转。成王败寇，莫过如此。你想要的……不是这些。”
柳不言的话语如同细风钻入自己的耳朵，莫名的寒意爬上步归尘的脊背。
“你不是柳不言！”
步归尘毫不犹豫地抽剑砍向看向柳不言，玉剑却是划过柳不言，没有触碰到一丝实体。
柳不言露出一个极度诡异的笑容，说：“没想到你还能保持理智。”
步归尘眉头一皱，不知面前的柳不言所说是何意。
下一刻，柳不言的身影便消散了。
步归尘背上周昊一，走出房门，张沐风的反应并无异常。
向张沐风再行一礼，步归尘一步一个脚印的背着周昊一向岸边走去。
迎来的是一道美若天仙的身影，月白的道袍，瑰红色的眼眸，浓密如瀑的头发，一如既往。
柳不言向步归尘招手，示意步归尘快一点。
步归尘低下头，在抬起来时已是满脸笑容，说：“大姐你也来帮帮我，我都没力气了。”
柳不言柳眉倒竖，挥舞着小拳头，嗔道：“又叫我大姐，信不信我揍你。”
虽是这般说，柳不言却是迎了上来，轻轻地扶着步归尘。
“好好好，不叫你大姐，那叫你什么。”
柳不言展颜一笑，说：“叫我烟儿啊。”
“烟儿？”
“嗷嗷，说错了，言儿。”
“这也能说错？言儿……额，怪肉麻的。”
“你说什么！你叫云儿叫的不是挺起劲的吗？”
“啊，我错了！别拧我。”
步归尘挣脱开柳不言，背着受伤的周昊一向前奔去。
柳不言看着步归尘的背影，自语道：“师姐，或许我懂你的意思了。”
“奥，对了。言儿，你的剑裂了。”
柳不言先是一愣，俏脸微红，随后美眸渐渐睁大，尖叫道：“你说什么！我打死你！”
……
重又来到那座山脚下的小屋，门前的树影依旧。
步归尘拿起桌子上那张沾染水渍的纸条，拳头不禁攥紧。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也许是张明科留给了她魂灯之类的东西。她知道张明科……就……”柳不言轻咬朱唇。
柳不言的声音有些颤抖：“云儿，她为什么会寻死呢。”
步归尘低头沉默。
人说纸短情长，诉不尽心事，但那无非是缠绵之爱，假如如此空空荡荡的纸刚刚落下一个爱称，那人便已无法听到传达的爱意，那又是钟怎样的绝望。
步归尘抬头深吸一口气，说：“可能，她看到这绿水青山，看到鸢飞蝶舞，看到鸳鸯相嬉，看到一切如此……美好，所以……”
“所以……”
“所以，就寻死了吧。”
“……”
气氛有些压抑。
步归尘微微攥紧拳头。
“盖亚，你所图到底是什么，竟不惜把如此之多的人卷入其中。”
纸上寥寥数字，但扑面而来的心酸与绝望，却是令步归尘心神震撼。
“我错了吗，应该再仁慈一些吗？”步归尘不禁想起自己对付云儿的方式，那必然是会让人永远陷入自责之中。
张明科与风云儿，两人的身份、地位、修为都是天差地别，难得两人真心相爱。
虽然风云儿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但并未造成任何实际伤害，短短半月世间，那青春洋溢的少女，却变成了这青山白水之间的一个无名亡魂。
她所深爱的大哥，更是死得惨烈。
想到这里，步归尘感到鼻腔里再次传来浓郁的血腥气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步归尘十分烦躁，破坏与杀戮的欲望在鼓动着他，但又被步归尘强行压了下去。
“只要我还记得你们，你们就没有真正死去。”
步归尘走出房门，看到仍在昏迷的周昊一，眼神又是一阵落寞。
“言儿，咱们打扫一下这个房子吧。”
“恩。”
步归尘提来一桶水，肩上搭着一张抹布，倒是颇有烟火气。
柳不言长发盘起，上前将水桶结果来。
两人分工合作，一切尽在不言中，将房子里外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没想到才几天，就落了这么多灰。”步归尘看向柳不言，笑着说，“更没想到的是你还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柳不言翻了个白眼，说：“从我五岁开始，宗门里外的大小杂物都是我包揽的。改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哦？我很期待。”步归尘眉毛一挑，笑道：“不过，那我倒是小瞧了你。”
“当然，你可别小看了天下英雄。”柳不言颇为自得地说。
步归尘嘴角一抽，干笑了两声，陷入沉默。
柳不言美眸眨了眨，试探道：“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么。”
步归尘下意识地摸了摸柳不言的头，没有注意到自己动作的不妥，说：“你多笑笑就好了。”
拍开步归尘的手，柳不言气道：“你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傻是吧。”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步归尘顿了顿，说，“算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只希望你眼中的世界能够一直美丽下去吧。”
步归尘走出房门，柳不言追在身后，拍打着步归尘说：“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最烦说话说一半了。”
“虽然，我们今天将房子打扫了个干净，但用不了多久它又会落满灰尘。到底是人改变了环境，还是人破坏了环境应有的样子。”步归尘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柳不言愣了愣，思索道：“人也是环境的一部分，或者说对环境来说，人也是构成的要素，两者应该是互相成就的。”
步归尘笑道：“你可真是善良啊。”
“你不也一样吗？”柳不言说。
“走吧，回南京。”步归尘一叹，“多娇江山，引人折腰。寸土之争，再掀血雨。青山绿水葬佳人，白塔龙虎醉鸳鸯。
“张明科！风云儿！一路走好！”
步归尘的呼喊绕过湾湾流水，透过苍翠青山，直冲云霄，呼尽那郁结之气。
柳不言站在一旁，看着那呼啸的身影，一双瑰红色的眸子中有着莫名的神色。
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柳不言身边，开口道：“大好少年何须愁烦天下事，何不趁此任性一把。”
柳不言一闪身来到步归尘身边，手握玉剑，露出凝重之色。
步归尘却是握了握柳不言的手，示意她安心，笑道：“张前辈，我们终于再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