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张德予的车辆经过了大道，穿过了荒郊，于此来到一处林野。

张德予已经整整两天滴水未进，看起来面容憔悴。

看守的警察也是饱受折磨，他们知晓张德予异于常人，单凭他们见识到的，张德予可以凭蛮力挣脱手铐，这就足以让他们震惊。

但是这也导致他们并不太敢针对张德予，生怕张德予暴起伤人。

张德予被长发遮住大半面庞，隐于长发间，一双闪亮的眸子散发着幽暗的光。

抬起头四处观望了下，入眼皆是苍翠，但无人烟。

警察们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张德予身上，有些紧张地看着张德予。

“老实点，也许还能好受点。”一个年轻警察外强中干地说。

张德予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他的双眼。

那墨玉般的双眸如同深渊，似乎要吞噬年轻警察的灵魂。

张德予的视线让年轻警察坐立难安，竟然让他生出后悔的感觉。

“大道不行，民哀怨，我虽蝼蚁，不予天横行……”

张德予发出低语，如同幽曲。

“你说什么？”年轻警察紧张地咽了口吐沫。

张德予双手用力，轻松挣开手铐，分开自己的长发。

警察们瞬间拿出枪械，指着张德予。

死般沉寂，滴水可闻。

“绝招，用一遍算绝招，第二遍就会落于窠臼，在一遍对我毫无威胁了。”

张德予突地起身，枪口随之抬起。

“你不是问我说的什么吗？”，张德予转向年轻警察：“你听好了‘大道不行，民哀怨，我虽蝼蚁，不予天横行’。你们这样的官府，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带领百姓。”

金光护身，雷云翻滚。

“开枪！”

雷光障目，警车的顶棚瞬间被开了个大洞。

枪声、喊声嘈杂不堪，待雷光散尽，张德予已不见踪影。

“可恶！又让他给跑了。”

“不对，他受伤了。”

顺着一个警察的手指看去，只见一片鲜血沾染在车上。

“找。”

警察们三两成群，分散去寻张德予。

大约五分钟后，警察们已不见踪影，张德予从树林阴翳的遮挡中跌落下来。

“还是太小看这种武器了。”

张德予的小腿肌肉被击穿，如同断骨的疼痛传来，让张德予难以起身。

“怎么会这么痛……”这还是张德予第一次被子弹击中。

昏迷般的疼痛不断冲击张德予，令张德予的眼中似乎产生了一些幻觉。

“吼。”

滴滴答答，冰凉的液体滴到张德予的脖颈。

低沉的嘶吼、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传来。

一只华南虎悄无声息地摸至张德予背后，缓缓张开血盆大口。

“天灵冰剑。”

一道符箓虚空凝结，随之冰剑落于猛虎的肩头，伤口迸裂，血液变成冰渣。

“吼！”

猛虎踉跄地逃离。

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落地，绝美的面容如同天仙。

颜冰玉低头看着陷入昏迷的张德予，只见张德予的左小腿正在汩汩地涌出鲜血。

拂尘轻挥，伤口被霜冰封住。

然而做完这些，颜冰玉呆呆地立在张德予身旁，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要带他走吗？可是，如他所说，我并没有理由介入……”

沙沙作响的声音传来，是在林中缓缓行进的声音，虽然十分微小却逃不开颜冰玉的耳朵。

符箓冰剑在掌间凝结。

“张德予，你在吗？”

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竟是一个女子。

颜冰玉眉头微皱，散去冰剑，一跃跳起，隐入树叶的遮挡中。

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女子出现，见到受伤的张德予便连忙跑了上去，有些吃力地把张德予背起。

与其说颜冰玉只是在树上静静地看着，倒不如说她不知该作何表情，又该做些什么。

“恩？”

远处回来的警察们吸引了颜冰玉注意力。

许灵芝仍在艰难地移动着，俏脸因吃力而涨得通红。

颜冰玉心中有些莫名的焦急。

“来不及了。”

一跃而起，奔向远处。

回眸一眼，张德予此刻略显苍白的稚嫩面容，便再也无法从颜冰玉的脑海中抹除。

艰难地踟蹰着，大约一个小时，许灵芝终于将张德予背离原地，寻到了一座隐藏在林野中的寺庙。

寺庙经年未休，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各个角落，就连佛像也是出现一些裂痕。

月色初上，阴气浓重，略显冷清。

不久，乌云遮蔽了月色，稀稀拉拉的细雨再次落下。

一团小小的篝火在寺庙内艰难地跳动，温暖着两个小小的灵魂。

张德予的嘴唇因口渴而干裂，皮肤因失血过多略显苍白，整个人有些气息不足。

虽然许灵芝已经数次尝试将随身携带的清水喂给张德予，但张德予却紧闭着嘴唇。

“还好警察们没有找回来。”许灵芝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这件事。

然而，许灵芝不知道的是，寺外的树林中，一道倩影正立于风雨之中，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明晃晃的火光中，似乎传来莫名的景象，有山精狂舞，有鬼怪哭号。

寺中两人的阳气像是烈火吸引飞蛾般，吸引着莫名的事物。

“天冰灵剑。”

如仙子般的倩影杀入山林之中，如风的呜咽响彻整个夜晚。

许灵芝终于下定决心，含着清水，默默印上张德予稚嫩的嘴唇，生命的源泉开始滋润张德予有些残破的经脉。

旭日初升，驱散了一夜的湿冷。

许灵芝带着张德予再次启程，被其道而行之，留下向扬州去的痕迹，反而向南京而去。

淋了一夜的雨，潮湿的头发凝聚成结，披散在背后，却仍然仙姿不减。

默默地注视着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颜冰玉转身投入云遮雾绕的山林中。

三日后，颜天师终于回到青城山。

万物有灵，山上的异兽珍禽夹道相迎。

至于为何颜天师在路上竟然花费了接近一周之久，无人知晓。

只知，颜冰玉天师自此后少有出山，一生只为成道。然，成仙何等之难，终生困于真人境前，再无寸进。

人们相信，假如颜天师能够成为真人境，那么天仙境也不过是手到擒来。可惜，一步便是天堑。

心灵有缺，绝情之人终为情所困。

涅槃之际，颜天师眼望东南，长叹一声，“终是擦肩而过。”

肉身落地，转瞬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