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权’‘居平’不过是提醒他不要肖想皇位。
楚厌权出生那年正赶上太后丧事,被视为不详的征兆,再加上钦天监在皇上耳边吹风,他自然而然就被囚禁在了冷宫中。
不过若说这事情是钦天监一人的功劳,他是不信的。
他的生母也因此受到牵连,被群臣上谏,从坐了不过三年的后位上跌了下来。
这背后的既得益者,除了他母妃后家的敌对势力,也就只有深宫中最得宠的张贵妃了。
经此一事,天子就有了理由将张贵妃名正言顺的立为皇后。
而他那不争不抢的可怜母妃,就只能借着母家唯一的势力终日坐在玉簪殿内郁郁寡欢,母子俩自出生起便没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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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鸢低眉想了想。
“就写,居平岁月无忧,心想事成。”
楚厌权思绪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了,手上的花灯差点落在地上。
他怔怔看着秦鸢,眼神闪了闪,“你说什么?”
他想过秦鸢会许的愿望。
关于父母,关于家族,关于未婚夫,甚至关于云京。
但他没想到钻入他耳朵的话会是关于他的。
“我说——”秦鸢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道:“就写林居平岁月无忧,心想事成。”
她怀疑这男人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使。
“……好。”
他忽然起身,不等秦鸢反应,又转过身背对着她用自己的血液在花灯上题字。
“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她说着,自顾自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刀对准了自己的手指,只是不等她划上去,河中忽然冒出来的人头将她吓得手一抖,刀瞬间被她扔了出去。
楚厌权忽觉自己的衣摆被人紧紧拽着,一回头便看见秦鸢大惊失色地抓着自己往河中指去。
他一把将刚题上字的花灯丢入了河里,又蹲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关切道:“怎么了?”
秦鸢指尖颤抖着,声音也越发的不稳,“二舅父……”
他瞳孔骤然缩了几分,顺着秦鸢的指尖望去,一颗人头赫然浮在水面。
定睛一瞧,正是周德。
他捏紧了秦鸢的胳膊将她提起带到一边,见她仍旧是惊魂不定,又放低了语调,“你别怕,在此地等我。”
他看向城门边,“此地离城门口不远,我去叫人。”
可他刚踏出一步,秦鸢的手便拉着他不肯放,“我同你一起去。”
他点头,回握住秦鸢的手,牵着她一同走到了城门口。
见她被吓得不轻,楚厌权正想开口与士兵说明情况,秦鸢越已经抢先一步冷静道:“我是县令大人府上的,连城河那漂着一个人头,县令大人的胞弟。”
那守门的士兵一听,带着人便赶往河边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衙门的人便将整个连城河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家的人老的小的也全都到场了。
姜氏看见周德尸首那一刻,拐杖落在地上,膝盖直直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我的儿啊……”
她一向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但一连失去两个至亲骨肉,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站在衙门里,秦鸢将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了周胜听,随后便坐上了周胜安排的马车回了府。
秦鸢不肯下马车,坐在软榻上直到天已经微微亮了还未合眼。
她的脑子里全是被开膛破肚的赵青和人头落地的周德。
为什么呢?她不过是想要一个七年前的真相。
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不该来,不该来的。
“小姐……我们回云京吗?”
琉璃蹲在马车外,小心翼翼问道。
小姐在马车中坐了多久,她便在外面的木板上坐了多久,当然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秦鸢双目无神地盯着手里的月牙玉坠,听到琉璃的话轻轻掀开了窗幔,却看见楚厌权站在车外。
“林公子,没进去休息吗?”
他闻言回头,“回云京吧。”
秦鸢抬头看了一眼挂满了白绫的周府,“这种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她语气虚弱,“林公子先回吧,我要帮着外祖母办丧事。”
可她刚说完,周府的大门就被打开,方止语几乎是被人拖着出来,最后一把将他推了过来。
楚厌权连忙扶住他。
“周府容不下二位大神,请回吧。”
“可是……”秦鸢想说话,又被来人打断,“三姑娘!放过周府吧,别再来了。”
一个下人哪有权力说赶人就赶人呢,不过是外祖母的意思罢了。
也对,她这一遭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真相,反而害死了赵青和周德,哪还有脸面再待下去。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被琉璃搀扶着下了马车,规规矩矩跪在了石板上,重重磕了三下头。
“秦鸢往后,不会再踏入周府一步。”
周胜刚从衙门回府便看见这一幕,连忙走上前将其扶起。
“此事不怪你,我已然查到些端倪。”
他顿了顿,“只是这件事牵扯的人恐怕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这些天来往与青州的人,记录在册的人他一一排查过,并无可疑之处。
“大舅父,什么可疑的地方,能否告诉侄女。”
他看向秦府的马,压低了声音,“城中有一匹几乎是累死的马,与你这秦府的马是同一种。”
秦鸢与楚厌权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了皇城。
这匹马是圣上亲赐的铁蹄战马,天下拥有这马匹的也没有几人,怎么会出现在此?
先是来历不俗的月牙玉坠,又是这圣上御赐的铁蹄战马,这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云京,权贵辈出的地方。
到底是她惹了不该惹的人,还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她心中乱糟糟,与周胜道了别便坐上了马车。
看来这件事,只有回到云京才能查的清楚了。
马车一路晃荡,出了青州城,往云京去了。
方止语身子恢复了些,却又听说了这档子事,担心秦鸢自责,便一路上都在说些安慰她的话。
秦鸢为了不让他担心,也尽量挤出笑容,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