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别伤心。你做我师父,我天天来陪你如何?”
女孩认真的神色牵动了他的心绪,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她忽然激动地搂住他的手,“太好啦!”
片片云层散开,皎洁的月色透过薄薄云雾散落了一地。
楚厌权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女孩,又将剪子扔进了水中。
池中溅起的水花声被宫门口凌乱的脚步声掩盖了下去。
他尚未来得及将秦鸢叫醒,身后的长廊上便燃起了点点火把,将俩人挨在一起的身子照亮。
“昭昭!”
秦尚站在长廊里,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甚至还有五个侍卫
“哪来的贼子,还不快放开我女儿!”他吼着,一把将侍卫腰间的件拔出指着楚厌权。
楚厌权却只是轻轻拍了拍秦鸢的肩膀,低声道:“醒醒,你爹来了。”
而这细微的动作被秦尚收入眼底,他迷起双眼,警惕地走上前用剑指着这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五个侍卫也将他围了起来。
像是在防备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一般。
“快把他拉开!”
听着身后紧张又愤怒的声音,楚厌权只是拉着脸冷冷道:“别碰我。”
几个侍卫一听声音,与长廊里的宫女相视一眼,那宫女连忙跑上前对秦尚解释道:“这位是三殿下,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秦鸢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转身仰头眨了眨眼,“阿爹?”
秦尚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远离了浑身都散发着丧气的少年,轻声对她道:“下次不许胡乱跑了,特别是这冷宫。”
秦鸢摇摇头,“不行,我说了要来陪哥哥的。”
秦尚盯着他日有所思,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抱着秦鸢转身就走。
楚厌权身形抖了抖,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向身后。
女孩正挥着手对他扬声喊到:“哥哥,别忘了我们说好的啊!”
他没忘,是她忘了。
自那以后,楚厌权便从后殿搬到了前院,因为前院与宫门仅几步之隔。
坐在宫门后的石阶上低着头做纸鸢,便成了他往后两年的时光中做得最多的事。
看着被他剪断的纸鸢一个个飞出宫墙,只是却没再看见这冰冷的宫门再次被人打开。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被安排去了那不毛之地的青州。
他不知道秦鸢有没有再去宫中看他——或许她早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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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那段时间,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哪怕是一个奴才也能对我冷眼相待,若有不服便拳打脚踢。”
他回忆着,“我以为我是被排斥了,后来想想,不过是人性如此。捧高踩低已是常态。”
“不过有一人不同。”他忽然看着秦鸢,波涛在他眼中汹涌,似是思索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道:“在我被所有人唾弃谩骂为废物的时候,她说要拜我为师。”
秦鸢心里咯噔一下,沉睡的记忆被人揪醒,下意识地去避开他,“谁……谁啊?”
她越是躲,楚厌权的眼神便越发滚烫,“一个骗子。”
“我才不是骗子!”几乎是毫不思索地,她脱口而出,随即又立马捂住嘴摇头。
她听见耳畔一声轻笑,男人似乎很满意地收回了目光,“我知道。”
秦鸢憋红了脸,明明窗外有柔风吹来,她却总觉得浑身都在发热,最终忍不住看向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一愣,她又絮絮说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家中管的严,而且也没有机会进宫。”
更别提那人人避得远远的冷宫。
“可她说了无论何地,她都会来。”
“那只是孩童天真的戏言!”
“可我当真了。”他低着头,微微弯着脊背,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
秦鸢默默坐在一旁,马车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我试过了很多方法,可阿爹自那以后便不让我进宫了。”
“补偿。”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补偿?”
“既然你承认那人是你了,难道不该对我这么些年的相思做些补偿吗?”
他用了“相思”二字,秦鸢的耳根子瞬间泛起红润,迅速回道:“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我是说——别再这么排斥我了。”他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慎重地说道。
秦鸢耳根的红晕更是迅速扩散到了脸颊上,吐字都不清楚了,“原来是这样啊…”
男人语气醇醇,尾音上扬,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她红晕的脸,“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要让你以身相许吧?”
“才没有!”她反驳一声,又调整了气息,认真道:“我没有排斥你。”
“相反的,我觉得三殿下骁勇善战,为人讲义气,而且……”生的也是极为好看的。
“你不是说与我毫无关系?”
“我只是、只是一时紧张!”
“紧张什么?”
“陆惊才总说你是我的情郎!”
她喉咙卡住了,恨不得立刻将马车砸开飞奔而逃。
这男人怎么总能把她往里绕进去!
楚厌权轻轻“嗯”了一声,不等秦鸢继续说,便撩起帷幔走了出去。
“好好休息,到了我再叫你。”
楚厌权离开后,屋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秦鸢心里七上八下的,对他的愧疚感在不知何时蔓延开来。
她没想到,自己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竟在他心里有如此重的份量。
马车驶入云国地界,到了云京城。
秦鸢在车中熟睡过去,方止语带着使臣略过她的车旁,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并未上前,而是骑着马进宫去了。
马车停在秦府门前时,天色已经晚了。
楚厌权对周边之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掀开帷幔,将秦鸢抱起,走至府门前。
“通传一声。”
那开门的小厮困倦地先是上下打量了楚厌权,又瞬间瞧见他怀里的人儿,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三姑娘!”他一溜烟跑进去通传。
不到片刻,秦府大门敞开,将二人迎了进去。
秦鸢被动静惊醒,却发现自己正扎在他怀里睡的真香,连忙挣扎着跳出他的怀抱,慌忙道:“多多谢了!”
“无妨。”楚厌权回答着他,目光却是越过她头顶,看向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