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是皇城所在地,道路四通八达,来往商贾百姓众多,因此过城门也变得极为严格。
不巧的是,秦鸢的马车到达时此时正赶上午夜,紧闭的城门口尚还有二十余个士兵守着。
车夫往前交涉,最终也只是摇头而归。
“三姑娘,只怕今夜要住宿在南边几百里的驿站了,如今已宵禁,城门关了进不去。”
秦家几个家仆甚至上去亮出了秦府的腰牌,最后也是被赶了回来。
每日来往云京的人员复杂,若非是陛下钦点的人,哪怕是当朝太子来了都进不去。
“罢了。”秦鸢说,“去驿站住一晚吧。”
车夫应下后正准备驾车,楚厌权便忽然从车上下来。
秦鸢打开车门望去,他正与士兵说了些什么,最后拿出了一块牌子,那二十个士兵纷纷下跪。
“殿下莫怪,是咱哥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殿下里面请。”
领头的人朝城墙上的人挥了挥手,不到一会儿城门便被缓缓打开。
殿下?
这云京的殿下,秦鸢上至太子下至世子皆有打过照面,倒是从未见过眼前这个林姓的殿下。
除非——
他之前在骗她。
不等她细想,男人已经走到马车前,“秦姑娘,云京城入夜多是乞丐流浪子,路上当心。”
她想问为什么那些人称呼他为‘殿下’,但最终也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若真是某位殿下,就算骗了她一路她也没办法追究他的过错,倒不如闭了嘴装傻子。
秦鸢不说话,他也沉默着,车夫见状也不敢驾车。
最终还是秦鸢试探性问道:“林……公子还有何事吗?”
月亮清冷地悬在头顶,楚厌权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不知僵持了多久他才敛了目光。
“保重。”
“多谢……这几日你帮我很多。”
楚厌权没有再回答她,只是退后几步给他们的车让出了路。
马车驶入城门,秦鸢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了些许凌乱的脚步声。
她掀开窗幔,只见有四五个本是守城门的士兵手中握着长矛跟在马车旁边。
“你们这是?”她不解。
“这位是秦家小姐吧?三殿下吩咐要我们护送您到大司马府,您别担心。”其中一个士兵回道。
“殿下?”
“您不知道?陛下半月前下旨让三皇子殿下回云京,不知是何缘故却在中途失了消息。大家都以为殿下遭遇了不测,丧事都快备好了,好在是三日前殿下的书信赶来,陛下这才下令让我们守着城门待殿下回京呢。”
三皇子,回云京,遭遇不测。
她回想了初见时他说的话,他称自己是云京人,生活在宁州,此番是回老家的。
楚厌权……
难怪她见到他时毫无印象,她犹记得自己十一岁那年初次见他,他不过是个大了自己三岁的孩子。
当时分明是个颓丧得不行一心想要自裁的孩子,如今竟独守宁州,铲除犯进的三千东营人,立了如此大的功勋,想必此行归来便是听封的吧。
这般树大招风,途中会遭有些人暗害也是必然的。
“这三殿下回来,想必皇城要变天了。”一个士兵谈论道。
“谈论朝廷的事,你不要命了?”
秦鸢反倒是想听听看,她道:“如今已是宵禁,不妨事。不知您这话从何说起?”
那士兵一听,更是侃侃而谈,“云京的几位殿下里,四殿下五殿下尚且年幼,大殿下又是残缺之身,二殿下虽贵为太子,可之前粮仓一案皇上已是大怒,想必也慢慢要失势了。”
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完,但秦鸢也能猜到几分。
若只是听封,一封诏书就能传信,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把三殿下召回来,其心昭然若揭。
也难怪会有人要杀他。
秦府的大门关着,只有两侧的灯笼还亮着,暖辉落在两座石狮子上,倒显得有些凄凉。
这里从前放的可是两只御赐的玉狮子,只是经私通战王一案被撤了去。
也就是从那时起,秦家不再受重用,因秦家世代为官,对皇上乃至皇帝祖上都是有功勋的,这大司马的名头才没有被撤去,只是重要的差事却是一样不交由秦家。
琉璃叩响了门,里头的吴管家出来一瞧,两眼放了光,脚步生风地就转回去通报。
不一会儿,整个秦府的灯都点了起来。
秦尚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只穿了鞋便匆匆出来,秦鸢的大兄长秦祝也紧随其后赶出来。
“昭昭!好闺女,你可算回来了!”
秦尚一把拉过她。一个身高体壮,满嘴胡渣的中年男人差点哭了出来。
“爹!丢不丢人啊!”她指了指几个故意飘忽眼神的士兵,“还有人在呢!”
“咳咳。”秦尚这才注意到马车旁几个士兵打扮的人,正色道:“这几个瞧着面生,怎么跟着你回来了?”
秦鸢本想几句话糊弄过去,可那几个士兵早已一个箭步踏了上来对秦尚行礼,“见过大司马!”
“我们是听三殿下嘱咐送三姑娘回府的,如今人送到,便先行告辞了。”
“哦,好。”秦尚还有些懵,又拉着秦鸢问,“你怎么和三殿下有来往了?他刚死里逃生,如今尚未回城你便见过他了?”
她就知道若是一五一十告诉他那便是三天三夜都解释不完的。
秦鸢干笑一声,推开他的手转而拦住秦祝,“哥,你怎么见了我都不说话?”
“爹问你话呢。”
“哥!”
秦祝只是摊了手表示无奈,她对上秦尚严肃的眸子,只好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什么?!”秦尚一拍桌案站起身,“那周家人这般羞辱你!?”
秦鸢无可奈何地又将他拉回椅子,向秦祝投去求助的目光:哥,你管管呀,爹又犯病了!
秦祝了然,清了清嗓子,“爹,重点不是这个。”
秦尚一听,更是一拳打在桌上,“我又不是老糊涂了,我能不知道吗?”
他看了秦鸢拿出来的信件和玉坠,神色也凝重了几分,本就浓黑的眉目挤在一堆,“昭昭,这件事你别插手了。”
“为什么?”
此事说到底是因她而起,又岂能撒手不管。
她不仅要还母亲清白,也要替赵青和周德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