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语!”
眼见他醒来,楚厌权只觉得手中一空,秦鸢转身便朝他扑去紧握着他的手。
楚厌权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慢慢拢成拳头,垂在身侧。
她有好多话想问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自缢,对红绫的事又是怎么想的,最终却只是握着它的手轻声道:“没事就好。”
他回握住秦鸢,有一种失而复得喜悦,又掺杂着一丝悔恨,一丝自责。
“别哭,我没事。”他拭去秦鸢眼角的泪花,“我还以为昭昭死了,想着应该偿命。”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他摸了摸脖间的勒痕,第一次觉得活着并非只有病痛的折磨。
“不会,你快些好起来,我也好起来,我们回家。”
“回家?”红绫打断她,将两人拉开,挡在方止语身前隔绝了他的视线,“此地便是他的家,秦姑娘你们大可离去,至于方哥哥,必得留下。”
“你若非要如此,我便死。”方止语语气冷了下来,撑坐起来,目光决绝地看着红绫。
“你——”红绫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全无。
而房间内的丫环侍婢此时也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忽然笑了,坐在他身边,扯过他的衣领,在他耳畔低声道:“皇祖母已经将帖子派使臣送往云国了,你觉得云国的皇帝会愚蠢到与我们西楚作对,成全你二人的私情吗?”
“还是说,你想让世人唾弃方家是引起战乱的罪人?不顾家族名声,不顾家人性命也要娶她?”
方止语瞳孔震了震,近乎诧异地望着她那双笑眼,一把将其推开,“卑鄙。”
“到底怎么决定,方哥哥自己想清楚。”
她拢了拢袖子安然地坐在一旁,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她说什么了?”秦鸢问。
方止语一向是个面色沉稳,不轻易露出此等难看情绪之人,可如今他的脸色,像是听见了什么毁天灭地的计划一般。
沉默良久,他不答话,秦鸢也不逼问。
“走吧。”楚厌权拉过她。
她垂下眼帘,扶着楚厌权的手便转过身。
“你既不愿说,那便不说。何时想清楚要告诉我了,便来找我,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澄撑着伞在外面等候许久,见到二人出来,着急问道:“方公子怎么样了?我听说上吊死的人都特别难看,那个舌头可以拉这么长——”
眼见楚厌权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他只好闭嘴,抬手想替二人撑伞。
楚厌权却一把从他手里拿过,一边搀扶着秦鸢一边往绵绵细雨里走去。
“唉!殿下,我呢!我只带一把伞啊!”
“淋回去,算军法。”
见色忘友,不对,见色忘手下!
而此时的屋中,丫鬟奴婢全都被遣了出来,只剩下方止语和红绫二人。
“如何,想清楚了吗?”红绫放下茶盏,视线望向他,有些许期待。
他既然并未将这些事告知秦鸢,那便说明这足以威胁到他。
“我一个活不过几年的病秧子,你究竟为何非我不可?难道就因我这一张皮相?”
“没错,便是因你的脸,我去庙里求过,佛祖说我还会遇见注定之人,而你就一定是。”她语气坚定。
“可我终究不是他,”方止语叹息一声,“爱人当爱骨,当爱志,却独独不该只爱皮。那不是爱,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红绫叉着腰站在他身前,俯身靠近他,“你怎知我只爱皮相?”
“况且就算不爱,我想要的东西,也不可能拱手让人。就像那只鹦鹉,”她指了指角落里安安静静站在笼中的一只毛色奇特的鹦鹉。
“我七岁时被鸟儿啄伤了眼睛,至此公主府与皇宫里的鸟类无论大小皆被溺死了,”不去看方止语因反感而皱起的眉头,红绫望着那只安静的鹦鹉,“而这一只,是我两年前抓来的。”
“我留着它,只是因为它长得与众不同,身上的色彩是别的鸟儿都没有的。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她的吗?”她问。
方止语不说话,她便继续说:“我杀了它主人。”
眼看方止语的眼中厌恶越发深,她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它那不知好歹的主人拼死也要留下它,甚至带着它想要逃出西楚。”
“我本是想以钱财买卖,那样大家都好。”
她越是做出一副万般无奈样子,方止语便越发觉得悲哀。
究竟是什么环境造就了她这般唯我独尊的性子?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她说完,用好似单纯的眼神望向他。
“我可以娶你。”他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是毫无感情的木偶一般。
红绫意料之中,满意地点点头,却又听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会留在西楚,若你愿意,便嫁到方家。”
红绫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问道:“你让我去云国?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我是西楚的公主!”
他并未被红绫的怒意唬住,反而冷冷一笑,“如此看来,公主也并非这么想嫁给我,也并非这么爱那个死去的戏子。”
“你胡说!你凭什么揣测我的想法,我是公主,而你只是一个影子!”
“被我说中了?”他讽刺道:“恼羞成怒?那公主大可以不嫁给我。”
“你现在没有选择。”
方止语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块碎瓷片,平静地抵在自己脖子上,淡淡道:“公主现在也别无选择。”
红绫每沉默一分,他手中的瓷片便划开一分,直至鲜血冒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她终是怒极大声吼道:“你赢了!你赢了!”
她沿着床边蹲了下来,一双手抱着脑袋大哭,“我只是想嫁给他,我只是想嫁给他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靠着床边,头发被她抓得凌乱,指甲像是要嵌入头皮一般,毫无之前叉着腰端起的架子,分明像个无助的孩子。
方止语心下不忍,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言相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勉强只会伤害了所有人。”
可红绫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力擦去眼泪,语气狠绝,“就如你所说,去云国。无论如何我要嫁给你。”
“不,不对,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嫁给他,你记住了,你永远只是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