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叫你殿下吧。”她回避他的目光。
“不是说把我当朋友吗?”
“我——”
“罢了。”他打断了秦鸢,将筷子递给她,“不是饿了吗?吃饭。”
她只好接过筷子,埋着头吃饭。
一阵沉寂,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在沉静的屋中更像是无序的鼓点,秦鸢觉得似乎有种无形的石头压在她肩上。
“呃……殿下是从宴席上带回来的吗?”
“嗯。”
“殿下吃了吗?”
“嗯。”
“……”
她迅速放下筷子,转身仰头看着他,“你在生什么气?”
“没有。”他望向门外的阿澄,“收拾东西,今日就走。”
说完,他又将还未拿出的菜碟拿出,轻轻放在她桌前,“吃完就走。”
“为什么?”她一下站起,却还是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之视线相交,“不是说好了明日走吗?”
“我的任务是护送颐和完成这场婚宴,如今任务结束,该走了。”
他脸庞分明柔和,说出的话却如冷铁一般生硬,不像是在与她交谈,倒像是下达命令,不容置喙。
而他的命令下达了,不等秦鸢再说话,便迈开步子绕过她,与阿澄一同离去。
许是幼时曾见过的缘由,从在宁州见他到起,便总与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心照不宣的,把彼此当做朋友。
可此时,秦鸢却觉得他离自己很遥远。
不过也许,他与自己根本不曾有过交心,何谈距离感?
终究只是君与臣的关系罢了,何必自作多情。
驶向云国的马车行队蜿蜒排成长行,除了云国的兵卫队,还有尚星所派的近卫。
他笃定楚厌权会是一国之君,将宝压在他身上。
去时坐人的马车仅有两辆,而返程时多了一辆。
秦鸢刚提裙摆准备上车,忽听马车里方止语漠然的声音:“你坐后面那辆。”
她一时有些不解,却还是顿住了脚步,往后撤下迈开的脚,左右打量了马车,“这车瞧着不小,坐得下两人。”
说着便又要上去,可方止语又出声道:“我染了风寒。”
“没事,我的身子也并未好全,不怕。”
听见女孩踏上马车的脚步声,他压低了嗓子,冷漠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只一瞬间,秦鸢觉得自己微热身子忽然降了温,犹如置身冰窖,又有寒风刺骨。
“你说什么?”她问。
里面半晌未传来声音,她伸出去准备掀开帷幔的手缩了回来,捏紧了裙边。
“我知道了。”她挤出几个字,转身就走。
入夏的风吹起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丝,遮住了她眼里的晦暗。
马车的窗幔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一双满眼心疼的眼睛。
她使劲捏着衣边,努力吸着鼻子,尽量压抑着喉间想要冲出来的委屈。
“秦姑娘,我们殿下说你身子不好,今日风大,别在外头吹风了,快些上车吧。”
阿澄从后方的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瞧见了红着眼的秦鸢。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
“你这眼睛都吹红了,还说没事呢。”阿澄盯着她的眼睛,十分确认这一定是风吹的。
与此同时,后方马车走下一个身着月牙白袍的男人,望着她的方向,眼瞳深暗了几分,抬步朝她走去。
“殿下!”阿澄一瞧,连忙迎过去,“今日不知为何,风大得紧。您身上的毒虽说已解,但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他略过一脸无辜的阿澄,带来一阵风,又远去,最后站定在秦鸢面前。
“哭什么?”他压着声音问。
“没哭。”她只是红着眼,却并未掉眼泪。
阿澄闻言探着脑袋望去,可秦鸢被楚厌权高大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扯谎。”他拧了眉,盯着她捏紧裙边的手,“上车。”
“反正还在休整,我想透透气。”她一口拒绝。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你不知道你的风寒还未好全吗?”他语气冷了下去,好似在质问她,又像是藏与深处的关心。
可秦鸢只想起他不久之前像是上位者下达命令的口吻,心中莫名复杂。
她抬起泛红的眼看着他,“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知道,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她语气沉沉,带着一丝怒意与不满,像是在发泄,却又想将这份怒气隐藏。
秦鸢故意这般态度,以为眼前的男人应当会觉得被驳了面子,从而不在理会她。
可他却出乎意料的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我再问一次,你还要在此地吹风对吗?”
“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反骨,她就是想要与眼前的男人反着来。
楚厌权双眸一眯,一把便将她抱起,压住她挣扎的手,径直将她抱入马车中。
帷幔落下,他却并未放手。
秦鸢怒瞪着他,“三殿下这是做什么?”
“你叫我什么?”他的眉头又紧紧拧在了一起,抱着她的双手也紧了几分。
“呃……楚厌权。”
她微微抬眼去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嘴角微微勾起,又连忙道:“我都进来了,你快放开我。”
见她慌忙的样子,好似生怕自己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楚厌权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敛去柔和笑意,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贴近她。
“若我不放,你当如何?”
他看见秦鸢慌乱的瞳孔骤然一缩,恐惧在她的乌黑的眼瞳中散开,一双脚拼死也要挣脱开他。
“傻子。”他将她放在软榻上,在她无措的目光下放开了她,坐到一旁。
秦鸢往后缩了缩,尽量远离他。
楚厌权理了理衣前因为她的挣扎而凌乱的衣领,正色看向她,见她下意识往旁边躲,无奈地放轻了声音。
“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霸道,反而是醇厚而低沉,带了些少有的温柔。
见他并无恶意,秦鸢心中的忐忑也少了几分。
“你若是被人无缘无故排斥,你会不会想哭?”她问。
楚厌权下意识便想回答“不会”,脑中又闪过她对陆惊才说他们两毫无关系,转而改口:“自然。”